多场丧事(2 / 2)

朱娇娇跟母亲于敏乔白天上工,晚上就得去当大事的主家帮忙做些活计,一是帮忙做些诸如剪裁孝布及做白灯笼的事,只要是上门做了人情的就得发放孝布,白灯笼是要挂在院门外以及走廊下的。

二也是主家要招待帮忙主持灵堂祈福仪式的族老以及乐队和唱戏的外人,这么些客人也不少,光凭一家子的主妇们招待是忙不过来的。

每户当大事的主家都需要有几个老人帮忙主持灵堂祈福的仪式,这是每天傍晚都要进行的,人手完全不够用,朱立勤这个今年刚满六十的老人也接了一家的任务,叶有华是队里乐队的一员,乐队忙得只能拆分开来去各家奏哀乐了,他也不得空闲。

家里留着一帮孩子到底是不放心,成义也才一岁多的年纪,鸣钊妈一家三口原本都已经在慢慢地搬着家具了,这会干脆就暂停了搬家的事,留下来帮忙照顾素珊姐弟妹几个了,

把朱娇娇给一家给感动得不行,就是叶有华这么不喜欢家里住外人的,也觉得这次让唐美芙夫妻住进来还真的是一点也没有打扰自家,反而是处处帮忙自家了。家里有在人留守,朱娇娇几个就只有每天晚上回来睡觉了,白天要上工,下工就得出去帮忙。

第一家出殡的时间定在了下大雪的第三天早上,出殡前一天晚上正式闭棺之前还要让晚辈们瞻仰遗容,经过祈福仪式之后取下棺材上的扎花竹笼,揭掉黑色棺材上盖着的白底镶红色绿色绸缎面的灵被,然后才掀开棺材。

由过世老人的晚辈伺候老人,瞻仰遗容的时候晚辈们都会先哭上一场,每个孝女还得扒着棺材哭,哭完之后才打理老人,先是给老人的嘴里塞些白米等东西。

然后用白布将老人包裹起来,接着在老人的头下叠放瓦片做枕头,脚的那头也要叠放瓦片,一是将脚架一架,二也是要用瓦片塞住另一头,除此之外还要塞一些老人在世时穿的衣物在棺材里,不至于在抬柩的时候让老人在棺材里摇晃,香烛纸钱等物也是会塞一些的。

东西塞好,确认过老人确实在棺材里躺得安详之后才将灵被一一盖上,然后才是盖上棺材盖,钉上灵钉封棺,在此期间祈福的吟唱是一直不断的。

一般来说老门山是不流行随葬金银等物的,这也是怕打扰了先人的休眠,往年多少被盗墓的都是因为随葬品?即便是有孝子孝女实在是太敬爱长辈了想要随葬一二金银之物,这也是绝不会让外人知道的,封棺之后也就不叫棺材而是叫灵柩了。

当大事的每在天晚上半夜之后各路帮忙的都会一一停歇了,但会有过世老人的晚辈轮流通宵守灵。出殡前一晚上,通宵守灵的人会更多一些。

出殡一般是当天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此时如果在该年有属相相撞的人是要避葬的,不管是出殡还是上山还是入土安葬都是不能露面的。

出殡是举行过仪式之后,按照事先看好好的吉时吹吹打打地让抬灵柩的人将灵柩抬到一个路口停放,叶有华这会不用去别家奏哀乐倒是又得帮忙抬灵柩了。

灵柩的停放的地点也是事先看好,在这里进行过出殡仪式之后就将棺材停放着,帮事的送葬的等等就先回当大事的主家吃早饭。

吃完早饭再按照吉时出去继续进行送葬事宜,按照老门山的讲究,要让过世的老人入土为安,这些看好的吉时是绝对不允许再行更改的,要一一按照而来,否则过世老人真的会入土难安。

朱娇娇之所以对于几位叔叔如此淡漠相待也正是因为在她的梦中,父亲真的是入土难安。

在她的梦中,因着四/清/运/动,家里被人上门来抄/家抢打砸,父亲要强了一辈子,哪里受得这个呢,之后就因重病故世了,当时家里经过一场灾难,什么都没有了,办丧事都是四处拆借好容易办出来的。

出殡当天,棺材都已经抬到停车坪了,要上山的时候,四叔突然间就跳了出来,说是父亲下葬的吉时挑的不好,如果按这个时辰下葬会妨碍他们这些兄弟的命势将来,绝不能继续进行安葬事宜。

安葬事宜就这么被打断了,过世的老人真的要落个入土难安了,她们夫妻两个跟着母亲去求父亲同母的两个叔叔出面帮忙说几句话,以二对一,哪怕只是随意说句话,父亲也好安安稳稳地下葬了。

但是不管是二叔还是三叔,无论他们怎么求,她们都给跪下了,可是他们一个都不肯出面说几句话,父亲真的从来没有对不起他们两个,二叔三叔能学手艺是父亲帮忙的,他们娶亲是父亲帮忙的,他们成家之后分家起屋还是父亲出钱的,这份恩情不可谓不重了,更何况他们跟父亲还是一母的同胞兄弟。

可是他们就是不肯出面说话,当时他们也算是家道中落不堪,父亲一过世,就一落千丈,族里没有一个人肯出面说话。

这是朱家族里的事,外姓的人,就是大队长都不好出面说话的,叶有华这个小队长的名头更是一点屁/用都没有,有四叔拦着,帮忙抬灵柩的人也不好继续走的,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挑好的吉日吉时过去了。

没有办法,最后他们只能跟停车坪附近的一户人家借了个地方停灵,干熬着等了好几天,四叔终于松口了,为着这么一场折腾,他们欠下的债又更多了,后来的日子也是越过越艰难,以至于经常没米下锅,每每要去阁楼上抽一块楼板到石棉村换点米回来煮饭。

在她梦中,后来丈夫咬着牙也要让子女去读书,也是为此。那个时候门山小学还没有呢,大冬天的成忠顶着风雪去龙门小学上学,回来后冻得整个人都僵了,可家里一分钱都没有,丈夫心疼得直掉眼泪,最后去猪圈里扯了几根稻草搓成绳子绑在鞋底,顶着风雪背着一百斤柴去沙河镇卖掉后给成忠买了一个帽子。

要说朱娇娇在梦中看着“她”的这一段经历发生,最恨的自然是那些上门来抄/家抢打砸的人,否则父亲不至于病故,其次就是几位叔叔了,不是他们,不是四叔的无故闹事,不是二叔三叔的无情漠视,父亲不至于沦落到入土难安的地步,这一场丧事也不至于这么折腾。

朱娇娇将心神自这段梦境中扯回来,举着大托盘帮忙上菜,丧事的席面也是挺讲究,现在条件虽然不好,但席面上是一定得有一个大荤菜的,老门山习惯做红烧肉,红烧肉比较肥,垫肚子,而且红烧肉也比较软烂,做得好了简直是入口即化,再老的老人,再小的小孩子,都能吃得下。

等这一场早饭吃完,主事就吟唱着通知出发了,孝子孝女孙子孙女外孙子外孙女,都得对着棺材倒退着,手里还得拎着一个草把,随时准备下跪。

长子抱着灵位,长媳身上挂着镜子,长孙抱着火盆,其他孝子孝女抱着一叠子纸钱,纸钱上头有一面大号钱纸一头包着三角红纸做成的灵旗,其他晚辈得举着花圈等东西。

倒退着走一段时间就得停灵一会,晚辈们得谢过各家的路祭。这会也不叫出殡了,叫上山,只有早上那一场才叫出殡。

上山的路是不能抄近路的,得绕着道走,而且不能走回头路,最好是走一条最远最远的道,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要看好吉日吉时,因为这样绕道走是很容易跟其他的送葬队伍撞上的。

这样绕道,有时候会发现,路过的某个路口离主家很近很近的,抄近路可能不过十几来米的样子。

绕着最远的道终于到了山脚下,这会得歇很长一段时间,吟唱祈福仪式也不短,因为接下来上山的路就不好停灵了,抬灵柩的人差不多得一口气抬到墓地附近了。

墓洞是提前挖好的,到了墓地之后,等灵柩一在墓洞旁停下,孝女们得第一时间跳下墓洞,在墓洞里头打滚哭嚎一阵,然后各个晚辈得拜谢抬灵柩的人,这个拜谢确实是下跪拜谢,并且还得奉上红包。

孙辈们要拜谢嫁出去的姑姑们,这场拜谢却是收红包的。

此时送葬的人就要将身上戴着孝布全部拆下来,或者是拿在手上或者是缠到头上,在墓地周围折下青色的枝叶插在头发上,或者是别在耳上也成,这一步必不可少,讲究送葬的忌讳。

主丧人继续主持安葬仪式,给过世老人的亲人们各发一棒白米,叫他们各自好好地兜在口袋里,同时会剪下他们的一个衣角随葬墓地。

调整过灵柩的方位之后,将灵柩安然下放之后,抬灵柩的奏哀乐的都可以走了,就是送葬的孙辈们如果不想再留也是可以走的,只留下主丧的填土的儿辈就行了。

外来帮事的差不多都可以各自散了,但送过葬的孝布是不能带回家的,可以就丢在墓地周围,也可以在主家烧遗物的时候丢进去烧掉就行。

过世老人的亲人们却还有一件事情要做,在山上领的米大家要全部要倒入锅里煮出来,大家都吃过这些米煮出来的米饭之后,这才算是真真正正地完成了一场丧事。

这么一场丧事带来并不仅仅是消耗金钱,大家的精力也是消耗极大的,通宵守灵,哭丧,还有主事的,做饭的,唱大戏的,奏哀乐的,抬灵柩的,于这些外来帮事的人来说也是一场辛苦。

像叶有华晚上要去奏乐到半夜,白天还要帮着抬灵柩,朱立勤也是主事的一员,早早晚晚的要吟唱做祈福仪式等等,朱娇娇跟于敏乔帮着做饭,那也是要起早摸黑的。

他们还只是帮事的人,主家的人简直是不能更累了。

等老门山的这么多场丧事办下来,也差不多到了冬月中旬了,这第一场大雪下了五天左右就停了下来。

蔬菜大棚里催生出来的辣椒也差不多渐渐成熟了,辣椒酱也能开始制作了,为了制作辣椒肉酱又宰杀了两头猪。

朱娇娇这边研究的橙汁也总算是确认了方法没问题,一般做橙汁的时候要加水,可加了水甜味就不够了,需要放白糖或者冰糖,可这年头的白糖冰糖可不好买,要糖票的,听说卖鸡蛋也能兑换到糖票,可那才多少量啊,橙汁的量大着呢,杯水车薪罢了。

要说薯糖和蔗糖朱娇娇也会制作,在梦中学会的,但是蔗糖得用白玉蔗来做,老门山的白玉蔗种得不多没什么产量,黑甘蔗还多一些,但黑甘蔗也就当果蔗吃一吃了,制糖还真的不怎么行。

薯糖的原料倒是多,可是薯糖制作麻烦,要加其他配料,而且出产量也不大,薯颜色还太深,加入橙汁会影响橙汁本来的颜色。

限于这种种条件,目前为了保持橙汁适当的甜度,也就只好减少往橙汁里添加的水量。

也许以后老门山可以多种一些白玉蔗,然后老门山就可以自己制作白砂糖,就算是不准备销售出去,老门山用来做橙汁也是可行的,毕竟脐橙园的产量可不少。

叶有华试了试从热烘烘的小柜子里拿出来的橙汁,先打开闻了闻味道,还好,香味没有变化,小小地试喝了一口,嗯,口味还真的没有变坏。

“你这么连续高温放了有一个来月了吧?”叶有华倒在杯子里喝了几口就问妻子。

朱娇娇点头,“严格说来,三十五天了。温度一直保持在三十度以上,火盆里的火一直没有熄过火。”

“那这个方子应该是可以的。这种果汁原本也是应该放在阴凉处的,就算是大夏天,也不可能放在高温下暴晒的。”叶有华又喝了几口,确认味道没有变坏之后才给妻子和岳父岳母倒了一些,“我喝起来感觉还挺好的。”

朱立勤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嗯,这味道确实没变。就这个方子吧。”

“再试试这个果粒橙的味道?”朱娇娇把果粒橙也拿了出来,这个果粒橙是煮过的,加了水,加了糖。

叶有华拿起来看了看,“感觉这应该是个新鲜东西,除了橘片爽,好像还真没有注意到有像这样的。”

叶有华说的也就是这几次出差见识到的东西,也有可能这东西算不得是个新鲜玩意,只不过他没有看到也没有喝到罢了,反正就他看来这个东西是不常见的,至少他没在火车上看到。

他先检查了一下玻璃瓶里的果粒橙,看起来是没有气泡的,他打开闻了闻味道,没有变味,倒出来试过好几口,确认没有变味才倒给其他三个喝。

“这个也能过关了。”朱立勤喝了几口下了断定,“有这么两个方子咱们老门山的脐橙园就不用担心了。”

叶有华也同意,“到时候发货的时候这些橙汁果粒橙也发一些过去,先叫他们试试味道。”

“可惜早些时候还真的没有想过拿脐橙做橙汁。”朱娇娇就有些惋惜,不然就能早些谈订单。

叶有华摇头,“早想到咱们也没有原料来做样品。”他两次出远门的时候脐橙也还没有成熟呢,也拿不出样品来。

“唔,看来咱们想把橙汁的市场打开还得费点功夫啊。那你还得出去吗?”朱娇娇想想就有点不乐意,出一趟门回来简直像是做了一回逃难的难民一般,特别是这一次最是憔悴。

叶有华拍了拍妻子的手,“这次我不去北边。爹你觉得咱们往南边穗城跑一趟怎么样?穗城是南边的省会大城市,早些年就很是繁华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早上好,这是今天的更新,大章九千字。今天29号了,看来这个月能保持日更九千字的名头了。也是年后就失业了,不然还真的不敢这样来,时速本来就慢,码字的过程中还得一再的确认各种用到的资料,就更慢了。就是这样,用起来的各种资料中竟然还有bug没有注意到,虽然一开始也没有准备写篇完全无bug巨作,但是还挺不好意思的,继续努力吧!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各种支持,你们的回应是渣渣作者能持续保持码字热情的动力,希望接下来大家都一样的支持渣渣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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