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羽单手撑膝,蹲坐在植物研究园区内的一个小沙丘上,外套胡乱的搭在肩膀上。
西域的日照总是比蜀都的日照时间长,感觉天已经亮了好久了,但实际不过才上午十点。
阳光渐渐晒热沙地,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热烘烘的。
许程亮笔直的站在陆羽身后不远,和陆羽一起眺望育苗基地繁忙的景象,阳光下的影子落在沙丘下,拽得老长。
郑渠今天也难得的没有去实验室,此刻跟陆羽差不多的动作,外套横在膝盖,不伦不类的蹲坐在沙丘上。
如果嘴里再叼一根狗尾巴草,就更有田间懒汉那味了。
但如果仔细看的话,他们三人的眼神里,都有种奇异的光芒在闪动,神情也有几分肃穆。
仿佛沙地里正在种植的,不是一株株绿色幼苗,而是一枚枚幼小懵懂的萝莉,只待雨露浇灌,就会长成一排排娇声媚行的少妇。
……
半晌,陆羽才开口:“老郑,你t娘的真的干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郑渠闻言笑得有点灿烂,他自然知道陆羽想表达的意思,有了这些改良抗旱植物,如果治理得当,荒漠化将不再是困扰人类的生态问题。
而这,是他亲手带领团队办到的,说不自豪,不引以为傲,肯定是假的。
郑渠甚至觉得,改良抗旱植物带给他的成就感,远远超过碱基基因技术带来的成就感。
想象一下,就和眼前这片沙漠土地一片,当其他地方的沙漠也被绿色植物所覆盖,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一副场景!
无边无际的漫漫黄沙中,高高低低的起伏沙丘上,一列列一排排绿意蔓延远去,一眼望不到头。
这些绿色植物在干旱的自然环境中,顽强的生存下来,久而久之,原本已经沙化的土地,会重新聚集黏性,焕发生机。
郑渠笑着笑着,突然很感怀的问到:
“陆总,你知道我老家是哪的吗?”
……
陆羽诧异,不明白郑渠想表达什么,摇摇头:
“不知道,听口音也听不出来。”
郑渠抓了一把地上的沙子,让沙子从手指缝隙间漏下:
“我老家秦省的,从小到大成长的小村落,是典型的黄土高原乡村,是真的面朝黄土背朝天,村子周围都是漫漫黄沙,千沟万壑,就算去很近的对面,也可能要绕很远的路。”
“春季的沙暴天气往死里刮,喝西北风确实会喝到东西,一嘴的黄土,地里的收成也很随即,大多是小麦土豆胡麻之类的,有时候一场冰雹会毁了一年的庄稼。”
“气候很极端,十年九旱,真不是一句玩笑话,搞不好没旱的那一年,还会爆发山洪。”
陆羽换了个坐姿,饶有兴致的听郑渠继续讲,连站在近处的许程亮也被吸引了部分注意力。
郑渠:“记忆里很深的一件事,是有一年,官方提议的三北防护林轮到我们那,当时的场面搞得很大,县城的周围都种上树了,我那个小村庄周围也不例外。”
“有一行官方人员陪着几个联合国的官员来考察,我远远的看过,小孩子嘛,也没人管,只听到那些老外一顿固的,外瑞固的,据说还给颁了一个什么奖。”
“你猜后面怎么样?”
“等那些来考察的官员前脚一走,费了好大劲、花了好多钱才种上的树,就被周围的村民砍光当柴火烧了,剩下一点也被放牧的羊吃光了,什么都没剩。”
“我们当地的官方人员也管不了,周围村子里的人可不管你什么政策不政策,环保不环保,那时候穷啊,吃饭都是一个大问题,白送的柴火能不要吗?”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村里带头砍树的人说,大爷我都没饭吃了,还跟老子谈环保?啊呸,有那闲心不如给老子多发两袋白面。”
……
郑渠:“后来我读书多了,渐渐懂得了什么叫仓廪足而知廉耻,只有经济好了,人们才会有闲心操心别的。”
“我也从书里知道,原来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并不一直是这样。”
“甚至早几百年前,这里也有繁茂葱茏的林海,也有茫茫无边的草原,鸟群欢歌,动物成群,一副生机旺盛、欣欣向荣的景象,非常适宜人类居住。”
“但就是由于适宜人类居住,后来人口过于集中,长期不断的滥伐森林,使得森林面积急剧减少,长期掠夺式的开发和战争等原因,更加破坏了植被。”
“严重的水土流失和生态平衡失调,所以才成了现在的这副模样,到处都是一片苍凉。”
“所以从那时候起,我就立志要学习植物学,我想把千沟万壑支离破碎的黄土高原,恢复原来的样貌。”
郑渠说完轻笑着,笑得像个孩子一样纯真,望着远处的一株株幼苗,眼里有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