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太太吓的一哆嗦,手如触碰到闪电似的猛的缩了回去。
战六叔一脸阴沉的的大踏步走进正屋,高大壮硕的身子居高临下的看了苏老太太一眼,冷着瞥向苏老爷子,“我说老太太哪里来的胆气儿,原来是里正在这儿给撑着腰呢!怎么,里正老爷是觉得我们战家没有男人了?这么纵容你媳妇欺负我家婆娘!”
苏老爷子听的一张脸难看至极,狠狠瞪了苏老太太一眼,心里暗骂,你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这又不是自家儿子儿媳妇,想打就打。
“小六啊,你婶子她一时着急,不是有意的,你别往心里去。”
“我没打!我没……我没打着。”苏老太太刚跳着脚叫了一声,被战六叔带着杀气的眼神看了一眼,身子一抖,后面的话就蔫儿下去。
“听听!我干啥不往心里去,你媳妇的手都举起来了!我要是不喊这一嗓子,她那一巴掌还不招呼到我婆娘身上去了。里正这轻飘飘的话到其他场合,那就是包庇!”战六叔呵呵冷笑两声,半分面子都不给苏老爷子留。
他算是看清楚明白了,这样的老头子除了倚老卖老、以孝为名欺负自己窝里人,对外人那是半声都不敢吭的。
你说苏老太太为啥敢对战六婶动手,那还不是觉得战六叔家跟他们家二儿子走的近,当成了跟他二儿子一家一样的人,想欺负就欺负。
他今儿个得掰一掰老头老太太的自以为是。
苏老爷子气的胸口发闷,只觉战小六不知好歹,他一个长辈都吐了口,他还较真上了。一双眸子带着几分冷意看着跟着战六叔走进正屋的苏连华,就要来个声东击西、指桑骂槐。
却被战六叔似笑非笑的斜睨着说了一句话,噎的险些喘不上气儿。
“里正要是不服气,咱们可以去找村里人来评评理。别说我婆娘跟你们苏家没有半文钱的干系,就算是我们家跟老二家亲近,那也容不得你们对我家人动手动脚的!”
跟村里人说,他们是嫌弃他的名声还不够坏吗?
苏老爷子冷着脸瞪着苏连华,想让苏连华开口打圆场,可苏连华看都没看他一眼,从战六叔与战六婶身后踱步进了东屋,看沈氏去了。
混账!
忤逆不孝的东西!
他现在还不靠他养活呢,他就敢让自己看他脸色,以后真老了,他还不欺负死他们两口子!
苏老爷子冷哼一声,看着战六叔,“战小六,你这是在威胁你叔我?”
战六叔呵呵冷笑,“让老太太给我婆娘道歉,保证以后再不动手,不然……”
他学着苏老爷子的样子冷哼一声,“……不然我们就请村里人来评评理。你里正的媳妇有什么资格动手打我家婆娘!”
“你!”
苏老爷子气的不行,只觉得但凡沾到老二家的边儿,人与事都跟他犯冲,犯冲!
说不定,他这个儿子生下来就跟他犯冲!
苏老爷子气的胸口血气翻腾,转头恶狠狠的瞪着苏老太太,“好好的,你动什么手?你以为那是你闺女呢?你想着是自己人打是亲骂是爱,人家可不姓苏!”
苏老太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被苏老爷子瞪着,不敢吭声。
将心中的郁气发泄出来一指甲盖儿,苏老爷子浑浊的眼睛像婆娘一样剜了东屋一眼,对苏老太太厉声道,“还不赶紧跟小六媳妇道歉!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仗着长辈的身份教训人。”
战六叔跟战六婶冷眼看着苏老爷子婆娘一般话里有话的骂着。
苏老太太觉得掉了份儿,磨蹭着不吭声,一双眼睛刀子似的一茬又一茬的扫着战六叔跟战六婶。
战六叔扭头就往外走,“算了,里正别这么阴阳怪气儿的骂了,我也不难为老太太,我这就去找村里几个长辈说道说道,看别家的长辈有没有资格倚老卖老欺负别人家的小辈儿……”
苏老爷子的脸都青了。
瞪着苏老太太吼道,“你还嫌不够丢人吗?还不赶紧的!”
苏老太太被苏老爷子一脸的扭曲狂暴吓的一个激灵,想道苏老爷子最爱惜他在村里人面前的名声,真给他们夫妻传出去这么难听的话,老爷子以后可抬不起头做人了,老头子抬不起头,她也硬不起腰杆……
“战小六你敢!”
苏老太太跺着脚冲战六叔的背影狂吼。
战六叔头都不回。
苏老太太见他真走了,急的脸都变了色,“你们这些该天打雷劈的玩意儿,欺负我一个老婆子……我说,我说还不成吗!你别去……你别去啊!”
战六叔依然没回头。
“她、她六婶儿,对、对、对……啊!对不住!”
苏老太太对了几下还是说不出对不起的话,眼看着战六叔一脚踏出了篱笆院,闭上眼啊了一声,吼出了震天响的对不住三个字。
话声落了半响,才敢睁开眼,一瞧战六叔又走了回来,心中猛的一松,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抬手抹了一把吓出的汗。
苏老爷子脸色难看的瞪完苏老太太瞪战六叔。
战六叔皮糙肉厚的朝他呲了呲牙。
苏老爷子冷哼一声,转过头,背着手走到正屋中间的宽凳上一屁股坐下,喘了好一会儿,才把心底火山一般喷涌而出的怒火给压下去,扬声叫道,“老二,你出来,我有话问你。”
战六婶皱了皱眉,张口想说什么,战六叔朝她摇了摇头。
这么大会儿功夫,有什么事都够盛哥儿他娘说给老二知道了。
东屋里静了片刻,苏连华应了一声,摸了摸棉姐儿的脸颊,对沈氏道,“你好好养身体,外面的事我去处理,这事从金水镇说到应天府,也不是咱们家的错。”
沈氏朝苏连华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了,你出去也小心点,别让老爷子又拿孝压你。”
苏连华苦笑着摇头,“他们那些人,除了这些惯用的伎俩,还能有什么?你别操心了,好好休息一会儿,让棠……棉姐儿陪着你。”
苏连华一眼扫到苏海棠,话到嘴边却换成了面姐儿。
沈氏扫了眼坐在床尾扣弄着手中花绳的苏海棠,闭了闭眼,将棉姐儿往怀里搂了搂,“你去吧。”
苏连华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出了东屋。
“爹,你找我。”
苏连华站在东屋门口,淡淡道。
苏老爷子一看他那副眉眼都不抬一下的模样,心里一阵厌恶,“老二,你是怎么管家的?你知不知道你大嫂被打成了什么样?人现在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你们两口子是想干什么?前脚闹的一村子人跑去苏家看笑话闹分家丢了那么大的脸还不够,现在又冲着你大哥一家去了,你们是不是想把这个家折腾零散才遂了你们心愿!啊!”
最后一句话加一个啊字说的声色俱厉,面上也不掩饰对二房的厌恶和憎恨了。
“我跟你娘有哪对不起你们二房的?你们吃住这么些年,我跟你娘可曾赶过你们?你们为了一个早晚都要嫁出去的闺女跟你娘和你大哥大嫂动手,你们可真是能耐……”
苏老爷子直骂的唾沫星子乱飞,心里那股子怒火看着苏连华一脸木然没有表情的脸,更加愤怒,说到最后简直放飞自我了。
“……你们这样糟践我跟你娘,作践你大哥大嫂,就不怕遭报应吗?苏连华,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有没有顾及一点兄弟亲情?父子之情的?我看你这是穷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你这是疯了!我是你爹,你亲爹!你就这么对我,你行,你可真行!你咋不说话?你闹分家时不是挺能折腾的吗?你不是花言巧语骗了柳老太爷来帮你说话吗?你这会儿咋像锯了嘴子的葫芦一言不发了!你说,你今儿个跟我掰扯掰扯,你大嫂是怎么得罪你们二房了,要让你们家往死里打!”
“爹想要我说什么?”
苏连华听了半响,抬起头看着苏老爷子凉凉一笑,“爹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吗?爹不是认为你大儿媳妇什么都没做吗?爹不是觉得全是我们二房的罪过吗?爹还想让我说什么?我说什么爹会听吗?听了会信吗?信了会为我们二房主持公道吗?既然你不会为我们二房主持公道,我何必浪费唇舌?!”
苏连华一气说完,剑眉冷目,隐着几分冷意,“爹想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还是去问你大儿媳妇吧,如果,你大儿媳妇肯说实话的话,你应该会明白我们为什么会动手。”
苏老爷子被苏连华这一连番的话怼的双眼发直,“你……苏连华,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会为你们主持公道!”
袁氏不知道什么时候偷摸了进来,紧贴着战六婶靠着茅草屋的墙站着,听到苏老爷子这话,轻轻嗤笑了一声,咕哝了一句,“说的好像你给二房主持过公道似的,吃青砖长大的吗?脸皮真是比城墙还厚!啧啧……”
战六婶正气的在心里大骂苏老头不要脸,冷不丁听到袁氏这话,回头诡异的看了袁氏一眼,袁氏朝她嘿嘿笑了两声,趴到她耳边道,“六嫂,二嫂呢?”
战六婶想了想她刚才那个绝句,眸子里满是笑意,朝东屋努了努嘴,“你怎么什么事都要凑来看八卦,还不小心着点,你家老头老太太疯了……”
袁氏撇撇嘴,满不在意的道,“他们那一家子就没几个正常的……我去看看二嫂。”
她贴着墙根儿窜进了东屋。
战六婶勾了勾唇角,袁氏这人虽然爱占小便宜,爱碎嘴八卦,爱偷懒墨迹,心里倒是有几分清楚的。
苏老太太瞧见袁氏偷摸进了东屋,张口想叫人,被战六叔冷哼着瞧了一眼,立刻歇了心思。
苏老爷子自然也瞧见了袁氏的小动作,可这会儿他也不好跟自己儿媳妇过不去,男主外女主内,儿媳妇本来就不该归他管!
今儿个要不是苏老太太说老二媳妇把老大媳妇打的快要咽气儿,他心里恼恨老二一家子分家时闹出的笑话让他丢尽了脸面,想过来找找场子。不然他才懒得管!
“老二,说话!”
苏老爷子紧紧皱着眉,直直的看着苏连华。
苏连华抬眸扫了苏老爷子一眼,看着苏老爷子眼底的厌恶愤恨,嘲讽一笑,“大房害槿姐儿在先,这会儿又要拿银子买槿姐儿去给李家当奴才!这就是爹想知道的真相。”
闻言,苏老爷子的脸色蓦然一沉,扭头去看苏老太太。
苏老太太却没看苏老爷子,抬手指着苏连华,“就因为这么一点破事,沈氏她就动手打人!她都快把老大媳妇打死了!老大媳妇还不是为你们二房着想,你们一家子大人孩子连个营生都没有,把那个丫头片子卖了你们还能落几个银钱……再说,你们卖了吗?你们没卖!你们说不卖谁还能强迫着你们卖孩子?我看你们两口子就是还在记恨先前的事,逮着个机会就想往死里整大房!老头子啊,我的命好苦啊……老大可是我九死一生生下来的,是咱们家里的顶梁柱,以后咱们两个老不死的可全指望他给养老呢!你可不能让老大跟老大媳妇寒了心啊,这起子下贱坯子是起了歹心想要老大媳妇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