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连贵怔了怔,“这是怎么了?”
桐姐儿便将白日里李家发生的事说了,又将张氏回来告状,蓉姐儿发疯推倒沈氏害的沈氏落了胎,老爷子老太太是非不分一股脑全把责任赖在二房身上的事一连串的全都说了。
屋子里陷入一片静寂。
苏连贵脸色阴沉的可怕。
“爹这些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二哥二嫂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平日里不清楚吗?二哥二嫂不跟他们计较他们倒来劲儿了!非要把人逼到这个地步是想干什么!槿姐儿跟二嫂怎么样?你张爷爷怎么说?”
桐姐儿嘟着嘴轻轻摇头,“张爷爷说三姐没事,二伯娘伤了身子,需要好好坐月子。”
苏连贵嗯了声,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又问裴氏,“二哥他们什么时候搬出去?住哪说了吗?”
“二嫂的意思是去村头那几间荒废的茅草屋,拾掇一下先搬进去。”裴氏叹了一声,“看二嫂那意思是一日都不想在这院里呆下去了。”
“不呆就不呆吧,幸好现在是夏季,天不冷,茅草屋也尽够住了。”苏连贵也叹了一声,与裴氏商量道,“家里还有多少银子,你回头拿出来先给二哥二嫂他们。”
裴氏点头,“我等你回来也正想跟你说这事儿,二嫂他们手里还有战六哥战六婶的钱,还欠着文家少爷的银子,手里肯定缺少银子用,咱们这银子留一些嘉哥儿的花销,剩下的都给二嫂他们。”
苏连贵面上就有几分感激,裴氏嗔怒的瞪了他一眼,轻轻笑了。
苏连贵也笑。
洗漱好,喊了两个女儿回隔壁屋休息,苏连贵躺在床上,与裴氏闲话,“大房心思不正,以后让栀姐儿跟桐姐儿不要跟大房走的太近。”
“这还用你叮嘱?就是小姑……我也没让栀姐儿她们亲近。”
苏连贵尴尬的赔着笑,“咱们大人不跟小人计较。”
“计较?苏连贵,他们毁了栀姐儿一辈子!你让我不跟他们计较?”裴氏腾的从床上坐起来,声音拔高的瞪着苏连贵。
苏连贵的笑容一僵,想到女儿脸上那蜈蚣一样的疤痕,心底疼的一抽,“我说错了,这事是他们不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看到丈夫的态度强硬起来,裴氏眼睛一红,抬手就打了过去,锤在苏连贵胸口,“他们把栀姐儿害的这么惨,我为什么要原谅她们?我就要记着,记一辈子,这辈子,她们休想得我一个好脸色!休想!”
苏连贵忙附和,“不原谅不原谅,我也没打算原谅她们!别气了,不气了……对了,三哥不是一直反对二哥分出去吗?今天他没出声?”
裴氏摇头,“缩在三房一天没出来,连饭菜都是三嫂端进去的。”
苏连贵皱眉。
裴氏又道,“我看三嫂脸上有伤,走路也有点拐……”
苏连贵的眉头皱的更狠了,“三哥怎么老是动手打人!”
裴氏抱着肚子,重新小心翼翼的躺下,咕哝了一句,“窝里横。”
苏连贵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能说什么,好半响,轻叹了一口气,躺下,“我明天跟方管事请天假,帮二哥先拾掇一下,把家搬了,免得……”
他娘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他抬眸看了眼正屋的方向,闭上眼好久没睡着。
第二日,天未亮,苏连华就起了身。
沈氏跟着要起来,苏连华忙摁住她,“你动什么?你刚伤了身子,好好卧床养着,等那边房屋整理好,我再回来接你们娘儿几个。正屋那边……说什么你都别理会,咱们离开这个院子,以后除了逢年过节,跟他们也不打什么交道了。”
沈氏抿了抿唇,含笑点头,“我知道了。你上次还说那房屋屋顶塌的厉害,修补太难的话不如花点银钱重新架一个。”
苏连华应了好,将沈氏扶躺到床上,穿好衣裳,出了门。
出了苏家院子,往前走没多远,就碰上迎面走来的战六叔,看到他,哈哈笑了两声,“正要去寻你,我刚去村头那去看了,四面的墙壁还算结实,就是那屋顶不中用了。一会儿寻哥几个弄个茅草顶搭上就成了,费不了多少功夫。”
苏连华跟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战六叔搭着他的肩膀掉头往回走,“先家去吃了早饭再去寻人。”
两人一块儿到战家时,战六婶刚洗了手正盛粥,看到两人进来,笑着招呼两人。
“……先落了脚,等手头攒上几个银子,买上一些砖瓦,再起几间结实的房子。收拾好房顶下午我去山上给你砍几根竹子,扎一圈篱笆,再圈几块儿地,回头盛哥儿他娘想养鸡鸭猪的都有地儿了……”战六叔乐呵呵的帮苏连华思忖着。
苏连华跟着点头,眉眼间略带了几分歉意,“欠六哥六嫂的银子怕是要往后拖一拖了。”
战六婶笑,“那是给老二准备成亲盖房用的,他这会儿心眼里全是练武,哪还顾得上娶媳妇。”
“那混小子,上次回来还想跟我动手!也不看看他才学了几天武,就跟我得瑟上了,结果……”战六叔提起小儿子,哈哈大笑,“还不是被我几拳头打趴下了。”
战六婶瞪过去一眼,战六叔心虚的干咳几声,“早饭要凉了,赶紧给锦鸡儿她娘送去吧。”
战六婶嗤了一声,转身去收拾了竹篮,挎在胳膊上与二人道,“我过去送饭,收拾好东西再过去帮忙。”
苏连华道了声谢谢,目送战六婶出了院子。
兄弟俩又闲话了几句,吃完饭分头去寻人,半路上遇到三两个结伴从苏家寻他而来的,肩膀上都扛着家伙,战六叔那边也凑了三四个。
一行七八个人去了村头,先将茅草屋周围疯长的草给连根拔了,地面休整平整。又一分为二,将三间屋子的地面整理干净,牵了村里的石碾,将里里外外的土地碾夯实了,才动手去处理屋顶。
柳汉堂抱着两捆竹席走到屋子前,将竹席放下,笑着跟苏连华和战六叔打招呼,“战六哥,苏二哥,你们忙着呢。”
“堂哥儿。”两人笑着回话。
“太爷爷让我送两床竹席子过来,给你们搭屋顶用。”
“这哪成?这竹席还是新的……”苏连华推拒道。
“不值几个钱,我还赶着去上工,就不留下帮二哥了,你们忙着。”
柳汉堂笑着说完,朝几人摆了摆手,转身大步朝村子外去镇上的路走去。
战六叔拍了拍苏连华,“老太爷惦记着你,以后多往柳家走走就是了。”
苏连华笑着应了。
三间屋子两床竹席显然不够用,战六叔拍拍手,“我家里还有两床用不上的,我去拿来。”
“我家里也有一张,舍不得扔又没什么用,刚好拿来给二哥搭个屋顶。”
“我家也有。”
几个人相视一笑,打了招呼,各自回去抱了竹席来,说是破旧的,却大多是七八成新的,铺开三间房顶,竟还能剩下两床,战六叔笑着指了指院子,“刚好,剩下那两个待会儿在这给你们搭个棚子,做饭的时候可以挡挡太阳。”
几人说笑着,将怀草剁碎和进泥里,在竹席上糊了一层泥,又铺上怀草,再用一层薄泥压了,不敢铺太厚,怕压塌了下面的竹席。
最后一捆怀草铺上去,下面的人看着都笑了。
“成了。”
几人从屋顶下来,走到下面往上看,又走进屋里转了一圈,出来笑道,“还成,遮挡个太阳是没啥问题,就是不知道刮风下雨成不成。”
苏连华抬起袖子抹了把额头的汗,笑道,“看今年这天气,下不起大雨,一般小雨这屋顶足够了。”
苏木槿与战六婶一人挎着竹篮,一人拎了个半大的木桶走过来。
战六婶笑着看几人的成果,“还挺快,这还没到正午呢。”
“爹,战六叔,几位伯伯叔叔过来歇歇脚喝口水吧。”苏木槿站在木桶边,从竹篮里拿了碗,舀了水递给众人。
“哈哈,正有点口渴。三丫头,你来的正好,给你周二叔来一碗……”
苏木槿笑着递了一碗水过去,周二叔接了一饮而尽,喝完砸吧砸吧嘴,“这水怎么喝着怪怪的?”
“槿姐儿在里面加了一些三七,说是清热解暑气。”战六婶在一旁笑着解释。
“诶,还真是,味道不错,比白水好喝多了。”另一个中年大叔也砸吧着嘴点头。
苏木槿笑着接过大叔递过来的碗,加满递过去。
一通水被一群人喝的七七八八,战六婶拉着苏木槿去看房间,指着东西两屋,“你爹娘东屋,你们姐妹西屋,盛哥儿和业哥儿回来……怎么办?”
“家里还有两架隔扇。”苏木槿道。
战六婶一怔,随即就笑了,“我把这个给忘了,隔扇是你舅舅送的,到时候可以搬过来,把房间隔成里外两间,这样就是再多两个人也不愁没地方住了。”
苏连华与战六叔留几个帮忙的兄弟吃饭,被几人打手一挥,“不差这一顿,等回头你盖砖瓦房上梁的时候,哥几个一定来……”
苏连华连声道谢,送走几人,去战六叔家吃了饭,下午开始往茅草屋里搬东西。
苏连华进正屋跟苏老爷子打招呼的时候,苏老太太的眼神飞刀一样嗖嗖往苏连华身上射,苏老爷子脸色阴沉,头未抬,看都未看苏连华一眼,就摆了手,让他离开。
苏连华没多说,转身出了正屋。
苏连贵赶回来的时候,正碰上战六叔赶着牛车来苏家,跟苏连华打了声招呼,两人先将槿姐儿屋里的两张床搬上牛车,又捎带了一些收拾好的包裹,先去了一趟。
等第二趟拉苏连华与沈氏的那张床时,苏老太太不愿意了。
“这床不能拉走!这是我跟老头子出钱打的,不是你们二房的东西,不能出苏家!”
裴氏无语的瞪着苏老太太。
袁氏抱着胳膊撇了撇嘴,“娘诶,这可是二嫂他们成亲时的床,你把床留下,还能……自个儿睡不成。”最后一句憋着笑含糊不清的咕哝在嗓子眼。
苏老太太狠狠瞪了袁氏一眼。
苏连贵皱了皱眉,走上前,“娘,你留这床干什么?这是二哥他们……你这是想干什么?”
“你走开,我说不能搬就不能搬!”苏老太太推开苏连贵,叉腰拦在苏连华与战六叔跟前。
战六婶扶着沈氏站在门口,看着苏老太太大骂,“苏老婆子,儿子儿媳妇成亲的床你也要扣下来,你还要不要点脸了!苏老头呢!当得了这个家不?不能当我们就去找柳老太爷来说说理,再不然就去镇上问问县太爷,后娘非要扣儿子儿媳妇的婚床,算个怎么回事儿!”
“碍着你什么事儿了?这是我们苏家的家事!”苏老太太瞪着战六婶,哼哼道。
战六婶嗤笑,“谁稀罕管你苏家的事,赶紧让开,我们还等着过去收拾东西,没功夫跟你在这闲扯淡!”
苏老太太气的脸色铁青,苏连贵上前拉苏老太太,“娘,你别闹了,你要这床也没用……”
“谁说我没用,我砍了当柴烧!”苏老太太伸手胡乱挠着苏连贵,“你个臭小子,你给我松手!我才是你娘!”
苏连贵吃痛的收回手,低头一瞧,手背上赫然几道血痕,顿时想起自己女儿脸上被老太太抓的伤痕,脸上就带了掩饰不住的怒气,喝道,“够了!”
苏老太太一怔,“老四,你……”
“一张床而已,你非要闹大到底是想干什么?二哥他们这些年给你的银子还少吗?多少张床买不到!您就不能消停点,我们一家子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对你来说就那么难吗?非要闹出点事,折腾个你死我活才是你的目的吗?!”苏连贵说着不觉红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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