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连华正准备出门,见她脸色不好,问道,“这是怎么了?”
沈氏将苏海棠的事说了,苏连华一阵沉默。
“你说这孩子是怎么一回事?我真是搞不清楚她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那么大的人了,一点事都不懂,什么她大舅母给她买的?一家人都吃了早饭,那么多孩子都没有肉包,偏她一个人有,分明就是她自己要的!棉姐儿闻不得荤腥,我让她出去吃就说我不疼她,也不知道都是跟谁学的这些心眼子……”
沈氏气的胸口发闷,一阵接一阵的喘不上气来。
苏连华忙帮她顺了几口气,见她缓了过来,才开口,“知道她什么毛病以后就拘着她收收她的性子,女红家务都教她做起来,有事分心就不会生那么多事了……”
沈氏觉得丈夫太乐观了,她生的女儿她知道,棠姐儿这性子想拗过来,难。
可再难也要给她拗过来!
趁着现在年龄还小。
十五元宵过后,年味越发的淡了。
正月二十,小张叔来苏家看诊,看了苏木槿头上的伤,笑着说好了,不过以后还是要注意不要吹寒风。
沈氏一脸喜气的道谢。
相比之下,苏老爷子就有些一言难尽了。
本来拉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腰也能使力气了,再将养个十天半月的就能下地了。
偏十五那天,苏老爷子逞强,非要自己上茅房,结果脚下踩空掉进了储粪的坑……
不但腿再度拉伤,腰伤的更彻底。
苏家去人请他说经过时,他险些没笑破肚皮。
到了苏家就将苏老爷子一阵嘲讽,苏老爷子直气的脸色铁青,眼看就要喘不上来气儿,他才罢休。
而后,隔一天来一次。
明说看伤,实则来看戏。
苏老爷子又羞又怒,恨不得将人打杀了出去,偏十里八村的就这老家伙一个大夫,还是个数得着的厉害大夫,他只能和着血泪往下吞那口窝囊气。
袁氏来二房串门的时候,说的绘声绘色、抑扬顿挫的,末了,还拍着大腿笑出了眼泪,“哎呦,俺的娘诶,你们是没看到,老头子那一身的屎尿……真是想想就乐呵。”
苏木槿想想那场面,确实挺让人乐呵的。
裴氏叮嘱她出去不要乱说话。
袁氏往地上啐了一口,“还用我出去说啥,咱们村里谁不知道啊,都说老头子是急着下地,怕人抢了他的里正位置。”
苏木槿微怔。
沈氏皱着眉道,“左右还有一个多月呢,怎么……”那么心急。
袁氏就嘿嘿笑,“二嫂不知道吧?听说隔壁镇下面的那些村子,都是外面派来的人管着,说是当里正,实际上都是官府的人,你说老头子咋不着急?他都快急死了,这下倒好,还要卧床三个月,不然以后就只能瘫着了……”
袁氏张口吐出一颗瓜子皮,嘟囔道,“……我估摸着,老头子这次没戏了!”
沈氏去看裴氏,裴氏点了点头。
苏木槿有些兴味的抿了抿唇。
前世官府有没有派人来当里正管理村子她没有印象了,倒是老爷子的伤,也是折腾了大半年才好的,好了之后就不能完全直起腰了,天冷的时候还会腰疼腿疼,站在人前说话的时候,也没了往日那种昂首挺胸的精气神,少了里正的气魄,说出的话自然不好使了。
如果再丢了里正这个位置……
她忽然有些期待,袁氏说的话是真的。
一旁拿着针线和棚子绣帕子的苏海棠嘟了嘟嘴,搓了搓冻的发木的手,丢下绣棚跟沈氏撒娇,“娘,我的手都冻僵了,能不能出去玩一会儿?”
袁氏扫了眼苏海棠绣的东西,撇撇嘴,“二嫂,你这是教棠姐儿刺绣呢?学这玩意儿有啥用?累死累活绣几天才得一个帕子,换不上几文钱,你有这功夫还不如教她裁剪做衣裳,烧火煮饭做家务,这以后嫁了人都是立刻用的上的……”
沈氏没有作声。
裴氏蹙了蹙眉,看着那绣棚上描出来的画样,有些意动。
二房早先在大地方呆过,据说沈氏绣的一手好刺绣,她刚嫁进苏家那会儿,二房还没回来,却托人捎了一个床帐过来,那上面的鸳鸯戏水绣的跟活了一样,她从没见过那么精致好看的绣活,本来准备压箱底的,却在成亲第二天,被老太太要了去。
她一直心疼的紧。
后来,二房回来,老太太嫌弃沈氏刺绣浪费时间,就不许她绣,沈氏也只煮饭做家务,绣活却很少再做,加上那会儿老太太各种厌烦二房,他们怕累及,也不敢跟二房走的太紧。
但沈氏的绣工她是知道的,那飞针走线的功夫让她叹为观止,手下的绣活更是绣什么活什么。
如今,见沈氏亲手教棠姐儿绣活,她就有些想探探沈氏的口风,看能不能让栀姐儿与桐姐儿也跟着学一点儿,女孩子家家的,多学一门手艺,以后嫁到婆家也撑得起,更何况,她相信自己的眼光,不说多,哪怕是二嫂的十分之一,也够她两个女儿受益匪浅的了。
她动了念头,就一直压不下那股心思,胡乱应付了几句袁氏的话,笑着问沈氏,“二嫂,你这一手的好绣活可是有人继承了,棠姐儿学,槿姐儿也要跟着学了吧?”
正教棉姐儿认字的苏木槿怔了一下。
沈氏笑,“等天暖和一些,槿姐儿也要跟着学的。到时候,栀姐儿与桐姐儿若是无事,也过来跟着一起学吧。”
裴氏的眼睛瞬间一亮,随即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家那两个也是皮的,怎么好麻烦二嫂……”
沈氏记着先前四房帮二房的情分,笑着道,“都是自家骨肉,哪里麻烦不麻烦的,再说我教一个是教,教四个也是教……”
“可不是,放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要我说,学这真心没啥用……”袁氏嗤了一声,很是不明白,非要花那大把时间学什么刺绣干啥,一坐一整天不挪屁股不说话的,还不得把人给憋死。
裴氏得了沈氏的许诺,心情大好,哪里理会袁氏这些话,只心念着天气赶紧暖和,又想晚上等孩子他爹回来要跟他商量商量,两个孩子学绣活,绣线跟绣棚可不能也让二房出,他们得自己买,刚开始学,绣线肯定用的废,还得多买点备着,这可又是一笔要出去的费用。
苏海棠见三人又闲聊起来,沈氏也没说让她出去玩的话,不由气恼的摔打着绣棚,绣棚蹦跳着朝棉姐儿扑了过来,苏木槿一把抓住,丢了回去,正打在苏海棠手背上。
苏海棠痛呼一声,抬头瞪着苏木槿。
“三姐,你为什么拿绣棚砸我?”
苏木槿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你能拿绣棚打棉姐儿,我为什么不能打你?”
苏海棠一愣,想到方才绣棚确实是朝棉姐儿飞过去的,不由申辩道,“我不是故意的……”
“我也不是故意的。”
淡淡的说完这句,苏木槿垂下眸子,将适才教棉姐儿认的字又教了一遍,棉姐儿笑盈盈的点头,清亮的读着,“苟苟……”
苏海棠愣愣的看着苏木槿,似乎不能从苏木槿那句‘我也不是故意的’话中反应过来,听道棉姐儿那声狗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娘,三姐欺负我,还教棉姐儿骂我……”
沈氏叹了一口气,抬手扶了扶额头。
裴氏见状,麻利的起身告辞,顺带拉走了想看戏的袁氏。
苏海棠哭的一抽一抽的,好不委屈。
沈氏无奈的开口,“棠姐儿,你知不知道那绣棚打过去会打到棉姐儿的头?”
“我不是故意的!”苏海棠尖声反驳,“三姐是故意的!”
沈氏看苏木槿,苏木槿摇头,“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跟棠姐儿一样随手一丢……”
她说完,斜了苏海棠一眼。
这一眼,更让苏海棠炸毛,她跳着脚,比划着,“你是故意的,你明明就是故意的,看我的手在那,故意打过去的!”
苏木槿叹了口气,“娘……”
沈氏摆手,“娘知道,你是无心的。”
苏木槿没在说话,继续教棉姐儿读下面的句子,“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奶声奶气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沈氏一愣,旋即看了大女儿一眼,目光再落到叫嚣不止的棠姐儿身上,心中一叹。
“棠姐儿,你跟娘来。”
她起身,带着棠姐儿去了隔壁他们夫妻的房间,不知道跟棠姐儿说了些什么,棠姐儿回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看苏木槿的目光满是怨愤。
苏木槿不以为意,与棉姐儿说说笑笑的教着三字经,只当苏海棠不存在,一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随后几天,她依然视苏海棠如空气,不搭理不理会任其自生自灭。
苏海棠憋了一肚子的气,直到几天后,彻底爆发了。
吃完早饭,她趁苏木槿去茅房,抱着棉姐儿处出了院子。
那么冷的天,为了引她出去,她居然将棉姐儿塞到一个被大雪覆盖潮湿不堪的麦秸垛里。
苏木槿寻到棉姐儿时,棉姐儿冷的浑身都在发抖,脸白唇紫话不成句,“三……三姐……冷……”
她忙脱下自己的棉袄上前将棉姐儿包起来,“棉姐儿不怕,三姐来接棉姐儿回家了,回家就不冷了……”
她抱着棉姐儿疾步往家走,在半道被苏海棠拦住。
“三姐……”
“是你把棉姐儿藏到那儿的?”苏木槿冷声问苏海棠,“你知不知道这么冷的天,棉姐儿会生病?”
苏海棠嘟着嘴,有些心虚的看了眼棉姐儿,梗着脖子不认错,“是棉姐儿自己跟我出来的……都是三姐的错,三姐疼棉姐儿,一点都不疼我了,明明以前三姐很疼……”
啪!
苏木槿甩手一个巴掌扇了过去,打在苏海棠的脸上。
力道大的,让苏海棠的半边脸上几乎是应声起了几个手指印,脸也跟着红肿起来。
苏海棠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她捂着脸委屈的大声哭了起来,“三姐,你为什么打我?棉姐儿是你妹妹,我也是你妹妹,你怎么……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你明明……”
“你不是说我疼你吗?”苏木槿居高临下的睨着她,余光扫了不远处躲在某处的熟悉身影一眼,嘲讽一笑,“以后,姐会好好疼你的。”
她明明笑着,苏海棠却从她眼底看出了冷冽的肃杀之气,还没有说完的话一下子不敢再说了。
“让开。”
苏海棠委屈的朝某处看了一眼,低头抹着眼泪,惨兮兮的往一旁踉跄着退去。
苏木槿大步往回走。
却再次被斜地里窜出来的东西给拦住。
“苏木槿,你站住。”
苏木槿抬头,瞧着李成弼紧蹙眉头一脸震惊的模样,凉凉一笑,“李秀才,有事?”
苏木槿这种比先前更加淡漠疏离的态度,让李成弼很不舒服,很没有一家之主的威严,他蹙着眉冷冷的开口,“你方才动手打你妹妹了。”
他说这话时,目光扫向捂着脸的苏海棠,苏海棠立刻配合的放开手,让他能清晰的看到她脸上的指头印和红肿。
苏木槿点头,“是啊,我打她了,我自己的妹妹,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你有意见?”
李成弼一愣,似没想到苏木槿这般破罐子破摔,不由沉了脸,张口想说什么,却听苏木槿继续道,“有意见保留,这是我们苏家二房的事,与你一个外人无关!”
说罢,越过李成弼就走。
李成弼半天没有回过神。
怎么过了一个年,苏木槿还是这个臭脾气?还愈发的嚣张了?!
李成弼扭头去看苏海棠,苏海棠眼神忽闪的说道,“三姐该不会是脑子受伤没有好,直接坏掉了吧?”
李成弼的眉头拧的更紧。
他抬眼看着苏木槿走远的身影,霍然抬脚又追了上去,“苏木槿,你后脑勺的伤是不是还没好?不然怎么会动手打棠姐儿,你以前不是最疼她的吗?”
苏木槿脚步不停,只余光扫了他一眼,淡道,“我现在一样疼她,你问问她疼不疼?”
李成弼,“……”
打人一巴掌,还那么重,是个人都会说疼!
李成弼试图跟苏木槿讲道理,“槿妹妹,我以后是要当官的,你是要当官太太的,身为官太太是一方百姓中妇女的代表,要温柔贤惠,谦逊恭顺,上孝敬父母,中善待兄弟姐妹,下养育儿女孙辈,你现在这个模样怎么配得上官太太的身份,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将一大家子交给你……”
苏木槿笑着看他,给了他一个‘你该不会是个傻子’的眼神,“我早说过,你可以换新娘子成亲,我一点儿都不介意你们家先开口退亲。”
说罢,扫了不远处小媳妇一样亦步亦趋跟着李成弼的苏海棠。
苏海棠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李成弼,丝毫没发现苏木槿看过来的目光。
李成弼面有怒色,正义凛然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定好的亲事怎么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休妻……”
“弼哥哥,你跟三姐还没成亲,只能算退亲不算休妻。”苏海棠忙更正的插嘴打断李成弼的话。
李成弼瞪了她一眼,转头对苏木槿道,“总之,这亲事我是不会退的,你就老老实实等着进我李家的门吧!”
说罢,甩袖离去。
苏海棠叫了一声弼哥哥,李成弼头都未回,苏海棠跺了跺脚,瞪了苏木槿一眼,“都是你!”
苏木槿一个冷眼瞪过去,苏海棠捂着脸气呼呼的跑了。
见人都走了,苏木槿抱紧棉姐儿,正要往回走,耳中忽然听到草垛后细微的声响,不由眉头一蹙,冷声道,“出来吧?”
草垛后,先探出了一个马头,紧接着,走出来的是一身月牙白掐襟水蓝色长袍的少年,顾砚山。
顾砚山身后,跟着与其年岁相当的少年,文家少爷,文殊兰。
见是二人,苏木槿面上的神色稍缓,笑问,“你们怎么来了?”
“来寻你进山打猎,不过,倒是凑巧看了一出好戏。”顾砚山嘴里叼了根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干草,上下摇晃着,“你妹妹……可真够多灾多难的。”
文殊兰笑眯眯的打招呼,“苏三姑娘。”
顾砚山斜了文殊兰一眼,将嘴里的草吐了出去,对苏木槿道,“赶紧的,把你妹妹送回去,我们这就进山去,时间还早,我们能在山上消磨一整天……”
苏木槿点点头,“你们先去那边山脚下等我,我一会儿就过去。”
顾砚山摆了摆手。
苏木槿转身离去。
等回到家,苏海棠正抱着沈氏的腰哭,见到她回来,躲瘟神一样,露着夸张的惊恐神色,“娘,三姐说以后要好好疼我……”
沈氏,“……”
苏木槿点头,这话没毛病。
“娘,棠姐儿把棉姐儿抱出去放在了麦秸垛里,棉姐儿好像受凉了,你看着她,我去煮一些姜汤来。”
苏木槿将棉姐儿放到被窝里,穿了棉袄去灶屋,不一会儿端了一大碗姜汤进屋,小心的喂棉姐儿喝了,将被子盖的严严实实的,才与沈氏道,“顾公子与文少爷想进山打猎,我去带个路,可能晚一些回来,娘多看顾点棉姐儿,别再让她出门受凉了。”
沈氏看了苏海棠一眼,到底没有当着苏木槿的面说什么,只轻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你多小心,别往深处去,带他们在外面转转就好。”
苏木槿应了,拿了苏连华特意给自己做的弓和箭,出了门。
苏海棠还要再闹,被沈氏一巴掌拍到背上,“棉姐儿刚受了惊吓,身体正是虚弱的时候,你居然带她出去受冻,你姐姐打你是让你长记性,你却回来向我告状,断章取义的让我误会你姐姐,棠姐儿,你认不认错?!”
沈氏动了怒,下手一点没放水。
苏海棠被打的后背生疼,哇的哭了起来,“娘,你也打我,三姐以前明明很疼我,可她现在看都不看我一眼,你们都是这样,我也不想棉姐儿被人拐走……她都已经找回来,三姐为什么还生我的气?她还说以后好好疼我,娘,她打的我好疼的……”
沈氏又好笑又生气,“该!你要是不做错事,你三姐怎么会不喜欢你?出了事就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先是番薯害你三姐被老太太打,这次出事害的棉姐儿差点……你三姐不生你的气才怪!她要不生你的气,那就不把你当妹妹看了……”
沈氏摇了摇头,丢开苏海棠去看顾小女儿。
苏海棠想着沈氏的话,脑海里却不觉浮现出苏木槿打她时,那双冷冽的没有温度没有感情的眸子,身子蓦然打了个激灵。
……
苏木槿赶到山脚时,顾砚山与文殊兰正在扯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削削草,小心翼翼的拉扯着,眼见要成型了,忽然断了。
文殊兰得意的晃悠着手里扯成四方形的削削草,“哎呀哎呀,打仗你在行,这种精巧活你可不如我,瞧瞧咱这四方桌……”
顾砚山丢给他一个嫌弃的白眼,“男子汉大丈夫不上战场建功立业,整天缩在闺房死读书,你羞不羞?”
“我不羞,我才十七岁已经是秀才了,先生说我过两年下场稳稳的举人老爷,再出门历练一番,回来怎么着也能混个进士出身,那可是一辈子前途无量的事儿,我干嘛要羞……”文殊兰得意洋洋的炫耀着。
顾砚山扯扯嘴角,将手中的削削草一把砸了过去。
文殊兰跳脚躲开,“顾砚山,男子汉大丈夫,动口不动手……”
“谁跟你动口不动手?小爷行的就是武道,是上战场打仗的,才不像你这白斩鸡似的只会耍嘴上功夫……”
文殊兰气的哇哇叫,一副要跟顾砚山同归于尽的张牙舞爪样扑了过去。
苏木槿看着,轻声一笑。
顾砚山刚接住文殊兰的手瞬间一松,文殊兰噗通一声跌了个嘴吃泥。
“顾砚山!你给小爷道歉,不然这事儿咱们今天没完!”
“你来了,让我们好等。”顾砚山往一旁闪了闪,躲开文殊兰的第二波攻击,毫无诚意的道歉,“我错了,不该让苏三看到你出糗……”
文殊兰还要挣扎的动作一顿,慢慢回头,待看到含笑瞧着他的苏木槿时,哀嚎一声,“顾砚山……”
苏木槿笑,“你们感情真好。”
“谁跟他感情好!”
两人异口同声。
苏木槿眸底的笑意加深。
两人互相看对方不顺眼的哼了一声,别开了头。
苏木槿走上前,跟烈焰打了个招呼,问顾砚山,“要带烈焰一起进山?”
顾砚山点头,“好久没有带烈焰出来放风了,一会儿我们进山,让他自己跑就好,不用担心。烈焰是跟着我上过战场的,山上的那些小动物吓不着他。”
顾砚山拍了拍烈焰的头。
苏木槿便不再多说什么,率先朝前走去带路。
顾砚山将烈焰丢给文殊兰,追上苏木槿,“刚在山下那个男人是你未婚夫?”
“父母之命。”
顾砚山了然,“不知道护着自家媳妇儿,一味埋怨看轻你的男人嫁不得。你的选择很正确,这亲得退!”
苏木槿有些讶然顾砚山会跟她说这些话,笑着嗯了一声,“道不同不相为谋,亲要退,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顾砚山深以为然,一脸的感同身受,“对的,嫁一个志不同道不合的人还不如不嫁!”
苏木槿的嘴角抽了抽,想说什么却突然想起一件事。
“顾公子也有未婚妻了?”
顾砚山摆手,“差一点就有了。”
文殊兰从后面凑过来,“他就是逃婚逃到我家的。”
顾砚山抬手拍了他一巴掌,文殊兰眼明脚快的躲了过去,朝顾砚山得意一笑。
“打不着,嘿嘿……”
苏木槿不由好笑。
顾砚山没好气的嗤了他一声,换了话题与苏木槿说话。
“山上有老虎吗?我想弄一副虎骨……”
“顾砚山!”
苏木槿还没开口,文殊兰却先跳了脚,“你来的时候怎么跟我娘说的?你说你只是闷的发慌,来山上晃悠一圈就回去……”
“废话,我要跟你娘说实话,她能让我出来吗?”顾砚山一脸‘你怎么这么天真’的表情看文殊兰。
文殊兰气的险些喷出一口血,“你……”
他气呼呼的转头,神情严肃的对苏木槿道,“苏三姑娘,别说这山上没有老虎,就是有老虎,你也不能带他去!”
然后,又转头,对顾砚山道,“人家一个小姑娘,陪你进山一趟已经冒着风险了,你还想去打老虎,你就不怕到时候老虎真出来,伤着我和苏小姑娘……”
顾砚山看白痴的模样看着他叹了一口气。
苏木槿笑,“文少爷别担心,我懂拳脚功夫,又是自小跟着我爹在山上打猎惯的,打不过老虎,我会跑,跑不快,我会爬树,不怕的……”
至于顾砚山,十岁被镇北侯送去战场,在战场呆了八年,什么血腥的场面没有见过,又怎会怕区区一只老虎?
文殊兰,“……”
你们不怕,小爷我怕成不?
临进虎丘,文殊兰还在做最后的努力,试图说服两个脑子发热的人,可是……
一个笑盈盈的告诉他待会儿老虎冲出来时,他赶紧爬树,因为老虎不会爬树,他呆在树上最安全;
一个胸有成竹的一个眼神一个眼神的斜睨他,好似带着他是个累赘。
三人进入虎丘,苏木槿顿下脚步,“这里就是虎丘的范围了,再往里就是年前老虎出没的地方,村里乔家虎娃叔就是被老虎给……今天若能杀了它,也是为村里人除了一大害!”
闻言,顾砚山与文殊兰同时皱起了眉。
“怎么不报官府?”
苏木槿笑了笑,没有回答,“走吧,文少爷千万小心。”
顾砚山与文殊兰对视一眼,心中了然,便也不再追问,跟着苏木槿进了虎丘。
三人往前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咆哮声,烈焰察觉势头不对,拱了拱顾砚山,顾砚山拍了拍它的头,“去吧,晚点去山脚等我们。”
烈焰喷了一口气,转身飞快的跑了。
文殊兰看的一阵瞠目。
苏木槿将背上的弓箭取下来,寻了一个易攻易守的位置,搭上了弓箭。
顾砚山也从腰间抽出了一把软剑,目视前方,严阵以待。
文殊兰嗷嗷怪叫了两声,见两人都一脸严肃不搭理他,不由气的脸色铁青,也从腰间抽了把软剑出来,嚯嚯道,“来吧,大战三百回合!”
他的话音刚落,三人的视线里就冲出来一头黄白黑条纹的老虎,一边飞快的往三人的方向跑着,一边大声咆哮,眸子里更是带了一股血杀之气。
文殊兰哎呦一声,往苏木槿身边凑了凑,“这老虎怎么这么大个儿……”
“害怕就上树。”
苏木槿与顾砚山同时出声,然后,对视一眼,默契的同时出手,一个飞箭去射老虎的眼睛,一个不退反进,迎着老虎冲了过去。
“顾砚山!”
文殊兰只觉心都要停止跳动了。
“嗷嗷……”
老虎一声惨叫。
苏木槿立刻抽出另一根利箭,搭弓拉紧松开,箭似流星一般,飞速朝老虎的另一只眼睛直奔过去。
“顾砚山,闪开!”
双箭射中老虎的双眼,一见得手,苏木槿将弓箭一丢,从腰间扯下火红的长鞭,在老虎狂暴的胡乱朝顾砚山冲去的刹那,缠住老虎的前蹄,手腕一转,硬生生将一头几百斤的老虎拽的倒飞出去。
文殊兰不敢置信的看着苏木槿。
顾砚山亦是一惊。
这小丫头,果然不简单。
苏木槿一鞭得手,抽回长鞭,再甩出去时直接缠上了老虎的双蹄,与顾砚山道,“快,趁现在!”
顾砚山神色一凛,毫不犹豫的飞身上前,长剑直没入老虎身体,后猛的抽出,轻功飞退到苏木槿身边。
“嗷嗷!”老虎凄厉长啸,声音恐怖,山林内一阵地动山摇,飞鸟尽出。
苏木槿收回长鞭,带着顾砚山与文殊兰退到安全位置,静静的看着那老虎惨叫。
文殊兰听的直起鸡皮疙瘩,看着苏木槿的眼神都变了,老虎碰上她,可真是可怜。
“你刚才使的轻功是萧家的七影迷踪步?”顾砚山问道。
苏木槿点头,“我姥爷曾在萧王爷麾下当过兵。”
顾砚山颔首。
好一会儿,才神情肃穆的开口,“萧王爷是个英雄。”
苏木槿笑,“我们一直这么认为。”
顾砚山看着她的笑容,蓦地伸出了手,在她脸上捏了捏,“苏三,我们是不是真的在前世见过?”
苏木槿身子一僵。
随即,肯定的点头笑,“是啊,肯定是上辈子见过。”
文殊兰瞪着顾砚山那只在苏木槿脸上揉捏的爪子,捂住了脸,完了,他回家要怎么跟他老娘交待?
说顾大少看不上白家的千金小姐,瞅上了一个村姑?
他娘不得抽死他!
等老虎死透,顾砚山抽出匕首剃了虎骨,刨了虎皮丢给苏木槿,“我要虎骨,虎皮和肉留给你,应该能换一些银子。”
苏木槿笑着道谢。
三人正商量着怎么把老虎运到山下去,就听虎丘入口进了人。
苏木槿远远一瞧,就看见了自家爹与战六叔带着十几个村里的猎户正小心的往里走,便叫着招了招手。
苏连华看到自家闺女那一瞬间,眼睛都有些发直。
“槿姐儿,你……你没事吧?”他几乎是飞扑过去,抓着苏木槿上下左右的打量着。
苏木槿笑着摇头,“爹,你看,顾公子与文少爷把老虎杀了。”
她说着,朝顾砚山使了个眼神,顾砚山自然不会拆穿,笑着说自己是为取虎骨而来,皮和肉都留给苏家处理。
战六叔疾步过去,看着地上被剥了皮的老虎,一阵唏嘘。
一行的猎户见老虎死了,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死的好,少了一大祸害。”
众人纷纷应和。
顾砚山的视线落在苏连华有些跛的脚上,眉头轻轻蹙了蹙。
一行人抬了老虎下山,在十八里寨引起一阵轰动。
乔家婶子与虎娃媳妇哭成了泪人儿,要给顾砚山磕头,谢谢他替他们家虎娃报了仇。
送走顾砚山,苏连华与战六叔也拉着老虎去了镇上换钱。
苏木槿转回家看棉姐儿。
半下午,周氏突然骂骂咧咧的闯进了苏家,直奔到苏家二房破口大骂。
“苏老二,你们两口子给我滚出来!”
“我们教的好闺女,大庭广众之下跟两个男人出出进进,不守妇道跟男人拉拉扯扯,还要不要脸了?你们把我们李家的脸全丢光了!我告诉你们,这事儿咱们没完……”
“你们不就是嫌弃我们家里穷,比不上镇上来的公子哥儿。我告诉你们,我儿子以后是要当官的,你们家闺女不知检点败坏门风,想再嫁进我们李家做正妻是没门的……”
沈氏正哄着刚睡醒的棉姐儿吃鸡蛋羹,听到周氏的骂叫,险些将手中的碗给砸了。
苏木槿淡淡一笑,“娘别急,我出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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