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红衣很是明白, 若是自己保留紫羽楼弟子身份,旁人不知时也还罢了, 一旦知道,必然觉得她与其他弟子一般,都是曾与人那般纠缠过的,与其他女修非是同类, 对她必然有异样眼光。一日两日她许是能扛过, 百日千日后,她是否能全不在意他人的轻蔑目光先前她入紫羽楼时,也不过是凭着一腔仇恨驱使, 但如今仔细想来, 真正沦落后, 她能否当真经受得住, 还是未知。
叶殊又道“若你情愿废除紫羽楼功法, 倒也无妨。我手中也有几样滋养之物,能叫你不至于太受废除功法之影响, 亦有一些功法, 可传授于你。只是仍旧要重头再来, 从前你所学的法门也要尽数忘记, 再悟他法。”
若说让阮红衣资质更胜从前,倒也并非做不到,只要用上混沌水, 便可脱胎换骨。但混沌水何其神妙叶殊不在意些许功法, 也不在意耗费些外物慢慢为她调理, 但绝不会将混沌水用在阮红衣身上至少于如今,除却长澜以外,他不会将混沌水赠予任何人。
晏长澜也知道混沌水,亦对阮师妹有所怜惜,然而他能尽力相助阮师妹,却不会为了阮师妹而让阿拙落入危险境地。于他而言,比生命更重的也唯有阿拙而已。
阮红衣听了叶殊这话,骤然有些心动,但很快她露出一抹苦笑,却反而下定了决心“叶大师,红衣想着,还是仍做紫羽楼弟子罢。好容易修行到筑基期,再来一回,焉知会是如何”
而且,她心里也一瞬想到了许多。
有从前的同门师兄愿意将她救出,她已然应当十分感激,哪还能贪婪无度,去索取其道侣功法、滋养之物的天底下纵然是亲生的兄妹,也没有去让“嫂子”为小姑子耗费大量资源的道理。更何况,真正说来,他们同门也并未相处多少时间,虽也都很有情谊,却不能就这么随意消磨。同时她也清楚,想要让她脱身,必然还有很多代价,若是彻底与紫羽楼分开,其代价恐怕要比保留身份耗费更多否则随意耗费一笔资源就能让弟子脱离门派,这门派还到底要不要名声了
阮红衣的神情渐渐平静下来。
她同样也想清楚了,修行时往往有心障,一步一个关卡,相较起来,紫羽楼因是音修门派,且平日行事多是随心随意,功法且有妙处,反而不甚惧怕心障否则她满怀仇恨,筑基时岂不是要被恨火给烧没了么可一旦她重修,要重新消耗大量资源且不提,只说那步步心障,她连作为紫羽楼弟子被人闲言碎语都受不住,还怎么妄图破开心障顺利突破到那时,恐怕连筑基都做不到了。
既如此,左右先前听叶大师弹奏琴音时,她阮红衣就觉得音修之道也很是不凡,打从心底生出了一些喜爱之情,那么不如就这般走下去。闲言碎语又如何只要她修炼得越来越强,哪里还需要理会旁人的话语而且到那时,恐怕也无人胆敢嚼舌了一如那位紫羽楼楼主,那般美貌,那等诱惑,又有谁不忌惮三分
阮红衣渐渐笃定心中所想,说出决定后,也半点无有悔意。
她这般情绪变化,自也被晏长澜与叶殊收入眼里。
叶殊倒是赞赏阮红衣的决定,于他看来,紫羽楼的功法比之他手中所知的一些功法都更适合阮红衣,毕竟此女的悟性平平,资质平平,意志也平平,而越是出色的功法要求越高,越难修炼,即便给了她,她进境起来也很是艰难。一旦废除功法再耗费大量时间重修,单单是诸多心绪就能将她拖垮了。至于更进一步那真是除非她有大奇遇,大造化了。只是看在她是长澜师妹的份上,他给她足够的选择余地。
而紫羽楼的功法虽是叫一些女子难为情,但是在爱侣之间,也算不得什么。到时他再给阮红衣几首曲子,叫她练得纯熟,自己多多参悟,反而能让她更有信心些。修士一旦意志有所提升,再面向其他难处时,也不至于自以为寸步难行了。
因此,叶殊微微点头“既如此,我知如何行事了。”
阮红衣郑重行礼“多谢叶大师。”又朝着晏长澜行礼,“多谢晏师兄。”
晏长澜笑了笑“你日后好生修行,再莫要胡思乱想了。”
阮红衣也露出个释然的笑容“是,红衣谨遵师兄教诲。”
次日,叶殊等一行人来到紫羽楼。
入得楼中后,有美貌的妇人将一行人引入雅间,柔声细语“不知几位贵客要听曲子,还是赏歌舞是只要阮师妹相陪,还是再请几位师妹过来”
叶殊淡淡说道“正有要事相商,还请一位能主事的过来。”
美貌妇人有些讶异“不知那事如何要紧”
叶殊道“关乎贵楼弟子去留。有劳了。”
听得这话,妇人美眸微微睁大,有些难以置信,但她一转念,似乎想起什么,又露出个柔媚的笑容来“还请贵客稍待。”
她以为,这“去留”所指乃是嫁娶,只觉得这位阮师妹着实运道不错,就翩然去寻人了。
不多时,一名冶艳女子推门而入,正是负责调教阮红衣的那位余师姐,她此前也听那美妇大略提了提此事,进来后,先朝着阮红衣笑了笑,眉眼间带了些揶揄。
阮红衣低眉顺眼。
如今她不知叶大师要如何行事,却知道余师姐的误会,故而不敢胡乱作态。
余师姐落座后,亲手给叶殊、晏长澜倒了茶,旋即捂唇轻笑“叶道友,晏亲传,两位于争鸣大会上大出风头,如今到我紫羽楼来,真是令我等蓬荜生辉。”
叶殊道“若贵楼还自称蓬荜,这世上也少有奢华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