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十二更](1 / 2)

春过入夏, 已经有知了在树梢上不断地鸣叫着, 仿佛在宣泄被埋在地下多时的苦闷和不甘。

有一阵微风轻轻吹过, 带过来一抹淡淡的荷香, 面前的许多青年才子们,却正皱着眉头, 执笔在思绪着什么。

他们都是翩翩的如玉公子,或脸上写着一丝困惑, 或是一抹忽然的了然,又或者是恍惚中仿佛被这夏初微风带走了心神, 不过手中的笔,还是渐渐地,俱都题下了几行字句。

一个看起来比他们要小上好几岁的年轻小公子忽然踏步而来, 还在作诗的不少青年顿时被他所吸引, 目光不由自主地落下了他的身上。

小公子踏着匆匆的步子, 走到在这片荷塘之畔一个看起来十分威严又带着儒雅的男子身边停了下来, 附耳过去, 小声说了一句什么。

那男子脸上的表情随着他的话变幻了几次,最后化作一抹笑意,揉了揉他的额头回了几句话,小公子脸上显而易见露出一抹巨大的开心, 然后踩着欢快无比的步子匆匆离了去了。

几个自知作诗并非自己强项的年轻才俊站在一旁, 有几个忍不住小声交谈起来。

“都说徐先生对这个小弟子极好,我原本还以为是谣言,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是啊, 看得出来,徐先生对小弟子甚是喜爱了。”

“就是就是,不过说起来,徐先生还真的是温柔极了,对小弟子这般疼宠,我父亲,可不会像他这般。”

说出这句话的话说完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察觉到周围众人投过来揶揄的视线时,他多少有些年轻气盛地梗着脖子说道,“你们难道就当真不曾想到你们的父亲能够这般对你们?我可不相信。”

也没人要你相信啊,再说了,这种话说出来太丢人了,我们一般都不告诉别人。

不过这个过分耿直的孩子实际上的身份是当朝一位肱骨之臣的孙子,所以自然也不会有人去戳穿他的。

不过,虽然嘴巴上不说,还是有不少人在暗地里羡慕着徐先生的小徒弟,那个叫做林颀,听说甚至出身很上不得台面的人。

若是他们能得到当代大儒这般的疼宠,唉,算了,还是不要白日做梦了罢。

备受众人瞩目的林颀,在所有人都在猜测或者羡慕他时,匆匆忙忙离开了这场盛宴,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穿过了几道垂花门,林颀匆匆忙忙地一边走到了师父给自己独立安排的小书房,一边不忘露出一丝温和的表情,一一扫过和他行礼的下人们。

直到颇为英俊的翩翩少年郎消失在转角,好几个还在豆蔻的婢女们纷纷凑在了一起,好几个都羞红了脸。

“林小少爷,当真是我见过性子最好的公子了。”

不管何时何地,只要是她们向公子行礼,公子都会回以一笑当做回礼呢!

“是啊是啊,林小少爷当真是我见过性子最好的人了。”

一个婢女忍不住附和道。

也难怪老爷会对林小少爷那么的好了,老爷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想来,说不定是把林小少爷当做了自己的孩子吧?

“嘁,一群黄毛丫头,整天活在梦里头就知道瞎说梦话,林小少爷好是好,不过你们也用不着惦记他,不过就是一个出身低贱的人罢了,你们好歹也是徐府里头出来的丫头,不至于对这么个东西这么上心罢?”

说话的是一个路边的年纪不小的婢女了,她的脸上带着轻贱,说起那个林小少爷四个字时,满脸都是显而易见的看不上。

她话音刚落,就有那性子比较急的小婢女反驳道。

“出身低贱又怎么样了?老爷能看中他,不就已经说明了,林小公子是一个相当优秀不过的人了吗?他未来肯定会自己争取到很棒的未来的,说不定,说不定跟着他的,还能得个……”

她本想说什么荣誉,但是却被一个冷冷的目光钉住了喉咙一般,半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小贱蹄子倒是想得挺美的,怎么,你以为他跟着老爷就一定能成事了?嘁,老爷带出来的学生多了出去,你们可是见到每一个都成才了?每一个都能挣出一个前程了?按我说啊,还是要像是张四爷那般,本来家中就是权贵的,才是最好的呢。”

她说着,眼底流露出一丝丝的贪婪,仿佛对那张四爷的权贵背景倾慕得很,一副恨不得她能嫁进去的模样。

几个小婢女被她这么一说,脸上都纷纷露出一丝不忿的表情。

但是却没有半个人敢在多说一句,可见,在她们心里,那位张四爷确实也是一个不好惹的存在。

林颀不知道自己在恩师的府上,居然还有这么多人在背后议论自己,他眼下心里只关心一件事情,那就是不久前府上的管事和他说的,有信来了。

因为之前徐先生说过,他会带着林颀到处去见识一下,所以林汐和他们约好寄信是寄到徐府府上来,府上自有和徐先生联系的方式,到时候自会送到徐先生的手上。

不过这一次运气显然不错,因为徐先生之前在外病倒了,赵叔为了让徐先生能够恢复得更快一些,所以不顾徐先生的多次和他商量,态度十分的坚定,把人给送了回来。

不过他自己因为家中有事,暂时离开了徐先生的身边,倒是让徐先生和林颀一时之间多有不习惯的。

不过不习惯归不习惯,徐先生也不好一直放人不走。

倒是意外的,赵叔才走没两天,林颀心里还有一丝郁闷,就听说是林汐的信件过来了,他方才就是匆忙去请示徐长清的意思,跑过来读信了。

信件已经被贴心无比的管事放在了他的小书房里,封口不曾被拆开,显然这位管事做事十分的得人心。

林颀坐在了椅子上面,带着一丝期盼拆开了信件,立即一目十行读了起来。

没一会儿,他就拧着秀气的眉头坐在椅子上,他的身形比以往要拉开了许多,看得出来未来会是一个翩翩公子了。

不过此时此刻,这位翩翩公子的内心,并不是多么的平静,甚至,还有一丝丝的纠结。

林颀有点郁闷地将信看了几遍,确定了上面写的东西他没有看错之后,有点小纠结起来。

按照上面信上所说的,阿玛为了给石曲哥哥撑腰,已经跑到西北城去发展新的事业了。

看到这里,林颀松了松鼻尖,行吧,他也很不喜欢石曲哥哥原本的亲人,阿玛去给石曲哥哥撑腰也挺好的。

不过……

他有点纠结郁闷地看着上面字里行间的意思,有些无言以对。

阿玛这意思是,他们未来的家可能要在西北扎根落脚了嘛?

可是,说实话,他不是很喜欢西北啊……

纠结了一会儿,林颀还是想开了。

西北就西北吧,反正只要有阿玛在的地方,他都会过得很好的。

笑眯眯地继续看着信件,林颀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忽然有点怀念起来。

唉,也不知道石曲哥哥现在怎么样了,他去西北的话,会不会被西北那个坏坏的老头子欺负啊?虽然阿玛也在那边,但是万一呢?

纠结着好一会儿,他想了想,提起笔,准备给阿玛和石曲哥哥都去信一封,问候一下他们。

他提笔落下,一张稚嫩的小脸上很快便满是认真,再看不出来之前的半点稚气,眉眼间,已经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他未来会成长为怎样出色的人了。

被林颀惦记着的石曲,现如今的境地确实不是那么的好。

事实上,从他答应帮施堰的那一天起,他其实就早在心中做好了准备,少不得是要被人在背后戳在脊梁骨说些什么闲话的。

但是这几日,打从那些官员们上任之后,这种流言传得比以往都要快得多了,几乎是再他还来不及准备应对的时候,这些流言就明目张胆的,仿佛想要直接甩在他的脸上一样直接,被他直接听见了不止一次。

今日更甚,他正准备进施堰的书房替他出谋划策,就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嗤笑了一声,然后仿佛不经意一般嘲讽着。

“这有些人当真是不要脸皮,一边嘴巴上说着不稀罕这施府的东西,一边天天往施府上钻,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这里似的。不过施老爷子也是没有办法,毕竟就这么一个儿子了,除了放任他,怕是也没有旁的办法了。”

另一个人搭腔道“可不是?我若是像他这般,也不知道在外面流落了几年经历过了什么,早就一头直接撞死,也省得丢人现眼了。”

“唉,可惜有的人连这么点自爱都做不到,当真是不知廉耻,还整日跑来这施府里头,怕是惦记着施大人手里的东西……”

他们正说着,本来在门外的石曲直接推门而入,他这样直接的举动显然不在这两人的预测之中,见被他们讨论的当事人当真走了进来,他们反而懵了。

这小子怎地脸皮这般的厚?居然直接推门进来了?

他莫非当真没有廉耻心?也不觉得臊得慌?

石曲倒不是没有廉耻心,不过他并不觉得,这个事情他需要有什么廉耻心的。

说白了,当年的事情是施堰欠了他,而他如今出入施府不过是和施堰之间的利益关系,他行事明明白边,又有什么必要去避讳这些事情?

相比之下,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出现在施堰书房里的两个小官员。

“万大人和曾大人,你们两位,想来今日定然是有要是要和施大人相商了?不然的话,这个时候,施大人还未曾起吧,你们这便开始等着了,当真是……”

他的话听起来像是恭维,实际上他的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恶意。

讽刺的话谁不会说?

这两个小官员是什么身份?

这些时日西北的官员们一一被提拔起来,其中不乏立即投身开始为西北做实事的,但是也有不少像这样身份不上不下,背景一般般,也做不出什么实事的,只好靠着溜须拍马这一套去博取上头的赏识了。

他要是没记错,这两个小官员,应当是一个钟姓官员的下属吧?

有意思,那位钟姓官员,莫非是觉得干实事不够,还是得再多干点别的会比较好一些?

见他捅中了他们的要害,这两个小官员脸上的表情显然修炼不过关,都有一瞬间的慌乱,旋即梗着脖子硬是说下去。

“怎么,说到你痛脚,你这是开始眼红我们了?”这个万姓官员显然脑子还算灵活,他眼珠子一转,就开始往市区身上倒脏水。

“哦,我知道了,听说你想要为施大人分担公务,但是苦于身份于理不合,怎么,这是在眼红我们了?”

他说着说着,差点自己都信了,仿佛石曲方才说的话当真是那么个意思似的。

石曲听着他的这些话,脸上写满了‘涨见识了竟然还有人能够这般颠倒是非黑白的’的表情。

“没想到两位百忙之中竟然还注意到我这么个小人物的存在,想来,定然是有什么重要的原因了。”

石曲微微挑眉,看着他们有些恼羞成怒的表情,然后才慢悠悠地说道。

“不过两位倒是过于费心了,为施大人分担公务自然是两位的活计,想来你们在这书房里等着,便是因为这个,我便不进去打扰了。”

他说完,抬脚就打算往他在施府的一个休息用的房间走去。

两个官员一看,顿时慌了。

不行!这个施宇走了他们岂不就成了那不经主人家同意擅自进了别人书房的屋里的无理之人了吗?

这施堰施大人可不是他们两个人这样的身份能够惹得起的,再说了,他们擅自闯进比自己品级高出许多的官员书房中,只怕是传出去之后,再无人敢用他们了。

想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他们两个人顿时大惊,一个直接冲出来就想要抓住市区的袖子,一个则是嘴上有些慌乱的说道。

“我们不过是和施禹小少爷开个玩笑罢了,你才是为施大人分担那公务的人,我们这便离开,便不打扰你和施大人……”

他们想要离开,石曲却已经脸色一沉,沉声喝道。

“要走?慢着!”

他迈步上前,身边不知道何时冒出来了两个家丁,在他身边恭敬地候着。

“你们两人这般着急着要离开,那便是没有要务要和施大人相商了?既然没有,你们两位为何出现在施大人的书房之中?他们可曾得到施大人的允许?”

后面这句话,显然并不是问他们的。

那两个家丁俱都摇头,“并不曾见过这两位大人,也不知道他们如何进来的,老爷不曾说过要和什么人在书房碰面。

石曲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无比凝重,“这倒是有趣极了,能不能请两位大人说说,这施府,你们是如何进来的?”

他虽然比这两人看起来要显得稚嫩一些,但是手段可一点都不稚嫩。

连续的问话之下,这两个官员额头上的冷汗津津,身子也不可避免地微微在颤抖。

他们来之前只不过是凭着一时冲动,压根没有想过石曲不上他们的当会怎么样。

其中一个人更是已经用不满的目光看着身边之人,若不是他挑拨,自己怎么会跟着他过来要给这个石曲一个好看?

他满脑子都只想着要推卸责任,完全不记得,方才自己和身边人讨论要怎么整治石曲时的时候,自己的笑容有多么的灿烂。

察觉到这两个人隐隐约约有起内讧的意思,石曲在心底嗤笑一声,然后很快就示意家丁将两人给‘请’到一边的屋子里去,这两个人,可轻易不能放他们走了。

家丁们自然听他的,上去直接押着两个人,把人给好好地‘请’到了一边去。

不管如何,这两个人确实是不经施大人的允许擅自进了书房这样的重地,这必然是要等施大人回来处理的。

施堰从西北军营里和巫屠商议决定了那计谋,与方大人两个人都是一身疲惫地回来时,一进门,就听到家丁来报,说是有两个小官员擅自闯入了他的书房。

神情一凛,施堰脸色有些难堪,“可把人给留住了?”

家丁回话道,“大少爷也在场,已经把人给拿下了,‘请’到了一遍喝茶去了。”

“他也在?”

施堰没有多想,只以为是石曲正巧发现了这两个小官员,倒是方大人注意到了这个家丁的眼神,有些猜测到了什么。

不过他毕竟不是施府的主人,倒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和施堰说道,“既然是如此,我们便先去看看,倒是是何人这般大胆,又有何目的吧?”

也顺便问问看,那位实际上是施堰施大人的亲孙子的施禹,又是什么情况。

施堰听了也觉得这样比较好,遂点头,和家丁一起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石曲已经在书房里开始检查有没有什么异常了。

并非他多心,但是如果说这两个小官员纯粹是被当枪使?他觉得这样的可能性也太低了些。

牺牲两个小官员,就为了说几句对他来说不痛不痒的话?那指使着两个人的幕后之人,未免也太浪费了些罢。

果然不出他所料,没一会儿,他就发现这书房被人翻过了。

好几处放着公文的地方,都显然是被人给动过的了。

还有一处是用来放施堰的私印的,也显然是被动过了。

不过施堰一般都很严谨,出门的时候会把私印给收好,想来这两个小官员也没什么收获。

不过,石曲倒是想不明白了,这两个人来书房里搜什么?

那背后的钟大人,又对施堰有什么企图?

他还在琢磨着,就听见了施堰的声音从背后传了出来。

“书房怎地这般乱糟糟的?”

他有些惊讶,又立即想到了什么。

“他们动了我的书房?”

石曲转过身来,一边点头,一边和方大人见礼。

“不错,动了好几处,不过不曾见丢东西便是了。”

只是即便是这样,他也觉得十分的可疑。

“他们可是还对你说了什么?”

趁着施堰怒气大发让家丁把那两个小官员给带过来,方大人凑了过来,一双眼睛似乎写满了然地看着他。

石曲稍微避开了些,面不改色地说道。

“方大人等会儿自然便都知道了,眼下不需要太过于着急知道些什么罢。”

方大人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却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我不需要太着急。”

没一会儿,那两个小官员就面如死灰地被带了过来。

他们一看见施堰,脸上的表情就有些许难看,然而还是开口和施堰见礼,然后其中一人忽然大声说道,“施大人,这件事是他的主意,是他指使我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个被他指着的万姓官员顿时惊了,瞪着他说道,“你自己不也是说了要来的?怎么就变成我指使你了?”

他似乎没想到这个同伙居然出卖自己出卖得这么快,甚至还打算把黑锅都让自己一个人背,连忙把他也给拉下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