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吴皇贵妃(下)(2 / 2)

皇帝却是真切的欢喜他膝下单薄,只得了二子一女,长子早夭,如今所余的不过是一子一女,次子顽劣不堪大任,正缺一个能够承继这皇位江山的儿子更何况,这还是他最心爱的女人为他所出的孩子,自然尤为不同。

很久、很久以后,吴悠回想起来,她对皇帝最处的动心亦是始于那时候。

一个流淌着两人血脉的孩子,总是能够促进两人跟进一步的亲密。

而且,有了这个孩子,皇帝的那些付出便更加不容忽视。

吴悠毕竟是初次有孕,总会碰着这样那样的艰难,初时是胃口不好,闻不得荤腥,皇帝便陪着她食素,想方设法的叫她多吃些东西。哪怕她孕中无法侍寝,皇帝也依旧夜夜留宿昭阳宫,偶尔碰到她夜里腿脚抽筋,第二天就要上朝理政的天子还要强撑着困倦起身,亲自替她按摩腿脚

哪怕吴悠的心是石头,渐渐的也被人给捂暖了,随着肚子里的孩子一点点的大了,她的心也渐渐的软了下去。

而她生产时的发生的那些事,大约就是所谓的“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吴悠几乎以为自己会死,可又舍不得那才出生的孩子以及才爱上的男人,到底还是挣扎着活了下来。

当宫女将裹着襁褓的孩子抱到她枕边,当皇帝扑到她的榻边握着她的手落泪哽咽时,吴悠累得恨不得立时晕厥过去,但这的确是她生下来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了真切的快乐她所爱的男人,她至亲的骨肉,他们同在一处,安然无恙。

那天晚上,皇帝偷偷去梧桐树下埋了女儿红,大醉而归,回来与她念叨“女儿最不好了养大了要嫁人,都不知道疼爹娘”

吴悠听着听着,忍不住就笑了,笑着笑着就睡着了。

半夜里,皇帝又把她吵醒,嘀嘀咕咕的道“也不知道以后哪家的混小子能够娶到我们的小公主。到时候,我们再把树下的酒挖出来,大醉一场”

吴悠想,那肯定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也不知女儿长大了会像皇帝,还是会像她但是,她相信,皇帝他一定会是很好很好的丈夫,很好很好的父亲,绝不会似她的生父吴一般薄情寡义、卖女求生,

怀揣着对爱人的信任、对孩子的爱,吴悠深深的睡了过去。

然而彩云易散,琉璃易碎,美梦永不会成真。

当吴悠从甜美的梦里醒来,对着未来满怀期许时,太医告诉她,她此后可能再难有孕。皇帝也犹豫着与她说次子自幼顽劣,难当大任,这万里江山终究不能后继无人。

所以,皇帝离开了昭阳宫去了凤仪宫。他给了王皇后一个嫡子。

在此之前,王皇后曾无比的惶恐,因为皇帝为吴悠手植梧桐树,因为皇帝册吴悠为皇贵妃,因为她身为皇后却久不见天颜而这一切在嫡子诞育后都消散了,王皇后重又恢复了以往的雍容端方她再不必惶恐,因为她依旧是不可动摇的皇后,这江山日后也将传给她的儿子,她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皇帝重又回了昭阳宫,他们的长女宁国已经会说会跑,会坐在皇帝膝上,捧着小脸,甜滋滋的叫他“父皇”。

一切恍然如旧。

可吴悠知道,打破的爱和信任再不会回来。

皇帝或许也知道,夜深无人时,皇帝会紧紧抱着她,一遍遍的她“悠悠,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吴悠看着他,然后点头说好。

与此同时,她也很清楚无论重来多少次,都无法改变这个男人的身份以及性格。

他的爱真真切切,曾经无比贴近的温暖过吴悠,但这与江山相较又是如此的微不足道。与那贯穿了他整个人生的江山相比,她只是一个出人意料的点缀罢了,总有一日会褪色、会剥落。

可是,那爱又是如此的真切,如此的温暖,吴悠从未被人爱过,哪怕明知如此,还是如飞蛾扑火一般的享受其中。

于是,她又生下了幼子傅长熹。

这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但也很淘气,很叫人头疼,吴悠时常要被他做的那些“坏事”气得想要动手打人。皇帝却爱极了他他不喜欢顽劣的次子,也不喜欢病弱的嫡子,幼子的聪慧康健令他无比欣慰,以为骄傲,更觉后继有人。

每每此时,吴悠都要暗叹天意弄人倘若这个孩子早生几年,或许一切都能两全。可他偏偏来得这样迟,偏偏要生在此时,迟得如同一个意外的惊喜,令人心情复杂。

好在,这终究是另一种圆满爱人在侧,儿女双全。

倘若没有意外的话,或许吴悠的一生也就如此了。然而,北蛮入关,朝上议和,重提和亲之议。

消息传到后宫时,朝中已是议论得差不多了,一力反对和亲的裴侍郎等人皆被罢官,以郑首辅为首的朝臣已是商量好了和亲事宜,就等着皇帝的亲笔诏书。

吴悠恍惚间想起她生下女儿时的那一夜,那是爱意最深最浓时,她曾无比信任她所爱的男人,真心实意的相信皇帝他一定会是很好很好的丈夫,很好很好的父亲,绝不会似她的生父吴一般薄情寡义、卖女求生,

直到知道和亲之事,吴悠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了自己当时的幼稚与可笑。

然而,她还是带着一双儿女跪在乾元宫前,用最后的尊严与爱去求皇帝的一丝垂怜哪怕她明知皇帝决心已下,断不会改。

果然,当她带着儿女跪在乾元宫前的石阶上,皇帝却在乾元宫里一笔一划的写下和亲诏书。吴悠因此而大病了一场,皇帝守在病榻前,握着她的手落泪,诉说国事艰难。

然而,吴悠已经寻不到最初的心动了,她看着皇帝,一字一句的道“我明白陛下的苦衷。”

“当初,我深恨父亲,恨他为了银子连亲骨肉都可以出卖,堪称冷血无情。”

“如今想来,父亲也不算无情,他或许也是爱我的,只是他爱银子更甚于我便如陛下爱江山更甚于我与宁国。”

皇帝看着她,默默落泪,终是无言。

再后来,宁国出嫁,没几年便死在了北蛮。

或许是母女连心,或许是积郁成疾,吴悠也病倒了,病中想起许多往事,那些模糊的记忆似乎也跟着清晰起来。

她梦见了长姐投井自尽后,尸体被人捞起,那富户只觉晦气,叫人拿席子裹了送回吴家。吴悠悄悄看过,昔日窈窕温柔的长姐被水泡的肿胀泛白,身上那一道道被鞭子抽出的伤痕清晰可见,皮开肉绽,犹见青紫。

她还梦见二姐,她嫁人后曾经偷偷跑回家里一次,跪在家门口,哭着求着要回来,说是再不回来就要被打死了。她脸上被人用巴掌打出的肿印还未消,发髻凌乱,衣衫褴褛,右脚还有些跛。但是家门却紧关着,二姐最后还是被男人拖走,她的哭声震得左右邻居都跟着出来指指点点。

她还梦见了宁国出生时,那是她第一个孩子,也是她最心爱的一个。她曾带给她那么多的幸福与喜悦,陪着她度过了寂寞与孤独的夜晚,也曾趴在她膝上,甜甜的叫她“母妃”。

吴悠醒来时枕巾早已湿透,可她却忽然有了精神,起来叫人给自己梳妆。

宫人难得见她这样精神,不免也有些哽咽起来“难得见娘娘这般欢喜。”

吴悠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就笑了“大概,是因为我马上就要去见故人了吧。”

宫人似懂非懂,只小心的替她梳妆。

等到一切准备妥当,梳妆后的吴悠重又躺回了榻上。

宫人犹豫着是否要拿镜子过来,吴悠却笑着吩咐道“去叫长熹过来吧,叫他来见我最后一面。”

只听“咣当”一声,铜镜落了地。

宫人的脸色霎时惨白,呐呐不知如何应对。

没多久,皇帝便带着傅长熹来了。他看着吴悠的眼里含着泪,几次哽咽,竟是语不成声。

吴悠见过他太多的泪水,此时已无初时的动人,只定定的看着他,看着这个她怕过、爱过也恨过的男人他其实也老了许多,再不复当初的雄姿勃勃,就连鸦黑的双鬓也已霜白,眉心的折痕深深的,仿佛是时常忧虑、满腹愁苦。

吴悠看着他,忽然便笑了。

皇帝难得的显出受宠若惊的模样。

“我梦见了许多故人,她们都在等我。还有宁国,她从小就怕黑怕疼,她一个人在底下,一定很想我”吴悠笑着和与他道,“我要走了,要去见她们了。陛下。”

皇帝的泪水打湿了她的手背。

吴悠却闭上了眼睛,她已爱过恨过,到了今日只觉疲惫,已是真正的无动于衷。

却听皇帝握着她的手,含泪道“朕必不叫宁国的牺牲白费,这万里江山,将来总是要传给我儿的。”

这样的话,并未让吴悠感动,反倒叫她觉得可笑又可气。但她还是睁开眼,没去看病榻前的皇帝,而是转目去看一侧的幼子。

这个孩子从生下来起便很聪明,也很淘气,总是叫她生气头疼。

可是这一刻,她最放心不下的反倒是他。

哪怕弥留之际眼前模糊,她依旧执着着想要看他最后一眼。然而,没等她看清那模糊的轮廓,一切都已结束了。

她看见弥留时模糊的光影,那样的华美绚烂,那是一切结束的影子。

最后,她看见宁国正在不远处,朝她微笑着,温柔又腼腆,像以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想要一口气写完,不过感觉还是写得不好。

感觉这种人物番外真的是好难写哦,决定再写一个就结束,然后写前世另一种可能。

所以,你们选一个吧1杨琼华和荣自明;2楚夫人和宋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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