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兴不起来(1 / 2)

燕王府的人送来了一个檀木匣子。

万幸, 哪怕出了甄倚云的事情, 甄家上下都快哭昏了头, 可脑子到底还是没有进水,并没有糊涂到家哪怕甄父和裴氏更心疼甄倚云这个长女,见了人也没有问出“是不是说错了为什么会是二姑娘, 不是大姑娘”这样的糊涂话,而是小心的请了那燕王府的来使进门, 小心的将那燕王府送来的檀木匣子收了下来。

裴氏已是擦了泪, 在内屋里稍作梳洗后上了薄妆,她见了那位燕王府派来送礼的使者, 端出慎重模样,小心的问道“这,是每家闺秀都有的吗”

燕王府的来使早便得了王妃与世子的吩咐, 这时候在甄家倒是很能放得下姿态,连忙笑应道“这是王妃特特给府上二姑娘挑的, 自是独一份的。”

顿了顿, 又怕甄家还明白, 掷地有声的补充道“旁的人家再没有的。”

此言一出,裴氏忍不住便往甄父处看了眼,甄父仍在沉吟, 一时无人应声。

来使便转目去看正捧着檀木匣子的甄停云,嘴里笑道“甄姑娘不妨打开一看。”

檀木木匣并不小,还需甄停云双手捧着,也确实是有些重量, 沉甸甸的压在人手上难免令人好奇。所以,听人这般说,甄停云也没多想,这便当着所有人的面,抬手打开了这檀木匣子。

只见匣子里垫着一层锦缎,锦缎上摆着一柄红色玛瑙雕成的龙凤灵芝如意,如意头浮雕着三朵灵芝,一大二小,其上还有白玉为蝶停于其上。如意柄身高浮雕着小朵灵芝与龙凤和鸣,游龙起于脊,飞凤衔灵芝,龙鳞与龙目栩栩如生,刚硬非常,凤翼与凤目则是狭长柔美,堪称刚柔并济。而如意柄端有小孔,上系明黄穗子,穗子上则是另缀了两颗白玉珠子。

那来使原就有意讨好,此时也是脸上笑得仿佛一团花,忙不迭的奉承道“恭喜姑娘,姑娘这是一枝独秀,府上今日也能如意了。”

皇家做事总是隐晦而讲究,喜欢叫底下的人去小心揣度。不过,燕王妃的意思还是很明白的,正如来使所说的那样送如意是让人如意的意思,送龙凤灵芝如意也是赞甄停云一枝独秀的意思。

这也再一次说明了燕王妃她看中了甄停云。

甄父自是惊喜的,只是这惊喜中又夹杂着些许的怀疑与不确定。在大事上,他是个很明白的人,很知道自家斤两,估计今日燕王妃座上那些闺秀,自家只能算是末流。而这小女儿又是末流中的末流自小养在乡下,才刚开始读书,哪怕已有进益,可两校联考也才刚刚挤进前百。所以,燕王妃怎么会选这么个人做燕王世子妃呢

哪怕是选了长女,甄父也不会这样意外,毕竟长女才貌京中亦是有名,此前赏莲宴上也有诗词惊人,若非出了那祸事未必没福。可燕王妃偏偏选了自家小女儿。

甄父想的头疼,不免看了甄停云一眼。

结果,甄停云这个当事人比他还要的茫然无措。

甄停云也是一脸茫然这不是她装出来的,她是真的茫然。虽然,她能够猜到在赏莲宴上不曾多看她一眼的燕王妃会送东西过来肯定是因为傅年嘉,但她实在不明白自己都已经委婉拒绝了对方,对方还要让燕王妃送东西过来。

另一边的裴氏则是心情非常复杂。

一方面,她觉着幼女能被燕王妃看重选为世子妃是天大的好事,她做母亲的也该跟着高兴。

另一方面,她又忍不住的为出了意外的长女难受。这毕竟是她看着长大,精心教养出来的爱女,自幼早慧,美貌多才,乃是她最宝爱最珍视的掌上明珠,寄予厚望。她原以为长女的人生将会华美如锦绣,偏偏长女却在这重要的关头出了这样的祸事

裴氏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可她还是控制不住的想着若倚云采莲时没碰着那姓邹的混蛋,一切顺利,也许眼下得燕王妃青睐被选为世子妃的就是倚云了。只可惜,就只差了这一点点,两个女儿的命途竟是这般的天差地别

裴氏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还未来得及说话,忽而便听得屋中传来一声尖锐的哭声,然后便是杯盏器物被砸到地上的声音。

裴氏和甄父脸色跟着一变,一时间也顾不得其他,脸色跟着一变,匆匆起身往屋里去。

是甄倚云的哭声想必她是知道了燕王妃给甄停云送如意的事情,彻底的绝望癫狂了。

甄停云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只得先送了那燕王府的来使出去,然后再转身回屋里去看情况。

然而,甄倚云显然已是比适才更加的绝望痛苦,她从罗汉床上下来,发髻凌乱的伏跪在地上,身边散落着许多被她从桌上拂落在地的器具,甚至还有摔碎了的瓷器。

她半跪在那篇片狼藉之中,形容憔悴狼狈,几乎是失声痛哭,一声声撕心裂肺,仿佛要把心里的苦水都吐出来。

只听她一面哭,一面茫然的喃喃道“二妹妹她好了,那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甄父站在一边,像是想要上前抚慰却又不知该如何动作言语。

裴氏则是不顾那满地狼藉,跟着跪坐下来,无比心疼的把她搂在怀里,抚着她瘦削的脊背,连声安慰“好孩子,别难过,这是好事啊你妹妹做了世子妃,你身为世子妃的姐姐,身份自也是不一般的。便是今日这事,只要燕王妃肯发话,王府里的人必不敢往外乱说,哪怕是那姓邹的他不过是王妃的远房表亲,日后还多有要靠着王妃,但凡知道轻重也万不敢乱说你的事情的。”

这般一想,裴氏也觉胸口闷气松了松,倒觉着小女儿做世子妃还真是天大的好事,就连长女这祸事眼看着也要跟着消弭于无形。

当然,此时此刻,无论是甄父还是裴氏都没有再提起甄倚云适才的替代之言毕竟,甄倚云那想法听上去似乎可行,做起来却是麻烦得很 ,实在不好办。再加上燕王妃如今选中甄停云,他们自然不可能再去考虑这样的荒谬幼稚之事。

只是,裴氏能这样想,甄倚云却不行。

她又恨又痛,满心的悲愤与不甘,那中途而断的青云之志更是反复的折磨着她的心,让她心尖滴血,疼得要呕出血来。

哪怕裴氏如同慈母一般的怀抱着她,不嫌弃地上寒凉,不嫌弃她满脸涕泪,仍旧不断的为她拭泪,亲吻她沾着汗水和泪水的额头,可她还是觉得痛苦,觉得难以忍受,简直恨不能抓着自己的头发大哭大叫那是燕王世子妃,是以后的皇后那位置原该是她的,怎么能选甄停云还有裴氏的那些话,难道裴氏是想叫她像只败犬一般,伏在地上,用额头抵着地面去求甄停云的宽恕,求她赏赐怜悯吗

甄倚云觉得,她哪怕死了,也断不会去与甄停云低头。

正因如此,甄倚云哭声不断,简直要哭得晕过去。

裴氏搂着她,连声安慰,眼见着一时安抚不好,只得又去看小女儿,哑声道“停云,要不你先回去吧。你姐姐这里还有我和你父亲”

甄父也道“是啊,你也才从宴上回来,先回去歇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