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几息,揽金做了决定“既如此,你便帮我问问,问她愿不愿意见我吧”
天歌一愣“什么”
从揽金阁出来的时候,天歌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她甚至有些怀疑揽金是不是认错人了,可是扶余那样小的地方,又哪里会有同样相貌的两个人呢
扶着额头进了天衣阁,孙三和宋婶正在铺子里候着。
外头的人流渐少,好几家铺子都正在关门,到了该打烊回府的时候了。
见天歌进来,孙三顿时松了一口气“公子回来了咱们这就套马回府。”
说着往外走去,铺子里的伙计们则开始准备上门落锁。
与宋婶站在铺子门口,天歌按着脑袋抬头,还能瞧见观景台围栏边的依稀人影。
天歌扶着宋婶先上了车,最后看了一眼夜色中独坐高台的某人,终是将车帘放了下来。
望着马车逐渐远去,揽金将手中最后半壶酒一饮而尽,方才带着踉跄在未央的照看下回了木屋。
马车上哒哒向着林府驶去。
许是晚上走动当真累了,宋婶一上车便打起了哈欠,靠着车壁显然已有睡意。
而被先前揽金所说的事情刺激,此刻的天歌比白日里还要清醒,想着要如何跟宋婶开这个口。
今日看来显然不行,只能等到明日再寻机会了。
到了这时,天歌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日子将养之下,宋婶的容貌要比寻常年近四十的妇人年轻许多,而且容色不俗。
最根本的原因,不是江南的山水养人,而是宋婶本就姿色不凡。
扶余王虽好男色,但却不代表他不喜欢美人。
至少为了王室尊严,明面上的一众妃嫔,都是姿色绝佳。
这其中,便包含了宋婶或许称她为丽妃更为合适。
没错,眼前这个不显山露水的妇人,正是当年扶余王众妃当中最美的一位,一手好绣工,便是连扶余锦绣阁中的绣娘也自叹不如。
不止如此,她还曾为扶余王产下一子。
而这个孩子,正是的扶余九皇子敖亦。
扶余国男风颇盛,就连扶余王也不例外,其龙阳之好诸国皆知,宫中如云妃嫔对其而言,不过是传宗接代的工具和笼络朝臣平衡各方势力的棋子。
起先扶余皇后不甘如此,领着众妃在宫中长跪死谏,谁曾想却因此惹怒了扶余王,干脆在宫外建了一座行宫,将宫中所有妃嫔皇子遣入其中。
此举曾惹得朝中一片哗然,但奈何扶余男色之风太盛,官员们罢了几次朝后无济于事,这事居然也就这般糊弄过去。
由此之后,扶余王变本加厉,后头更是为了讨好大齐勋贵,听从奸佞之言将最为俊美的九皇子敖亦作为礼物送给大齐高官。
若非离家的蒋云山让褚流半道将人劫走,只怕一国皇子已成为人之禁脔。
彼时的敖亦,便是如今的揽金。
扶余被灭国之后,他曾派人去扶余寻母。
谁曾想却只得到行宫被大火烧毁,无一人幸存的惨讯。
直到今日,揽金在高台之上一眼看到那妇人。
没有人比他更熟悉那张脸。
在行宫多年的黑暗里,陪伴他整个童年的那个人,如今忽然出现在眼前,如何能不让他欣喜若狂
可是欣喜之余,却又有茫然与无措。
天歌明白揽金心中的担忧,所以离开揽金阁之前才与他说定,待她亲自问过宋婶之后,再来告诉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公子,宋婶,到家了。”
外头传来孙三的声音,紧跟着车帘揭起,打断了天歌的思绪。
“红玉她们可回来了”宋婶下了马车之后,天歌从上一跃而下,随口问守门的府卫。
“公子放心,红玉姑娘几人半个时辰前便回来了。”
听到门人应声之言,天歌放下心来,一路陪着宋婶回了屋。
临走之前似想起什么,道“宋婶明日可有时间我今儿个又想起几个花样和针法的思路,明儿个您帮我看看改动改动,作为咱们天衣阁今秋的新绣如何”
“哪有方便不方便的,我这整日在府中左右也无事,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便是。”许是今日的灯会确实看的开心,宋婶面上比平日多了许多笑容。
天歌笑着应了,又吩咐莺歌好生照顾宋婶,这才回了自己的清风苑。
第二日一早,在校场看过孩子们的训练情况,又去客房探问了卫廉的病情,天歌这才拿着画好的花样儿去寻宋婶。
红玉的身体已经大好,今日吃过早饭便随着孙三一道去了天衣阁,是以院中只剩下莺歌在陪着宋婶说话,帮衬着做些活计。
见天歌进了屋,莺歌连忙拿了个小软杌过来。
天歌就着坐下,对莺歌道“方才我从客房过来,青玉说何婶那边有些事忙不过来,莺歌你去帮着搭把手,看看有什么能帮衬的地方。”
林府的主子不多,平时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活计,所以一听这话,反正也是闲着的莺歌当即应了一声,便往厨房那边去了。
屋内只剩下了天歌和宋婶两人。
不知怎得,宋婶右手微微一抖,下针的针脚错乱了位置。
她干脆放下手中的绣品,笑问天歌“公子昨儿个说的花样儿可拿来了”
天歌轻嗯一声,将手中早已备好的卷轴递了过去“有劳宋婶帮着看看,瞧瞧哪里还需要改动。”
宋婶将手中的绣篮放到一边,伸手接过卷轴。
谁曾想打开只一眼,肩膀便猛然一震,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卷轴已经掉落在地,顺势滚卷开来,显出里面的花样
那是一张百蝠图,喜庆吉祥,是常见的用作孩童新年祈福的花样。
只是与平素的百蝠不同,这些蝙蝠各个栩栩如生,形态各异,且每一只身上都有一样奇怪的文字,且各个不同。
“到底是年纪大了,手脚不大利索”宋婶轻咳一声,便要伸手去捡。
只是天歌比她的动作快了一步。
一边弯身收拾着卷轴,天歌一边道“宋婶许是不知道,这是张百蝠图乃是一位客人订下的秋单。”
“据那位客人说,这绣图乃是当年他的母亲亲手为他所绣,熬了数个日夜,才赶在他十岁生辰前将衣服做好,所有蝠身的文字合起来,恰好是扶余民间为孩子祈福的百字小调。只是可惜,那位扶余客人故国已灭,当初寻母也不得音讯。”
“前些日子见咱们铺子里能织扶余乱针绣,他这才动了订做一批百蝠童衣赠予贫童,以念其母的念头。”
说到这里,天歌直了身子,唇角带笑将手中的卷轴重新递了过去
“我记得宋婶是扶余人,想来对这小调和百蝠图上的文字应该不陌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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