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云的拢纱娇女伴着贵客言笑晏晏,像极了醉韵楼里莺歌燕舞的热闹。
但这热闹,却又跟醉韵楼的放肆靡乱不同。尽管庄女们婀娜动人,诱人遐想,但却没有客人敢随便动手动脚。
据传揽金阁最初设立豪赌之宴的时候,曾有贵客因为对阁内庄女不规不矩,当场便被揽金公子着人断去手指。
临安一富又如何还不是敌不过黄金铸就白玉砌坠的揽金阁
断指的富商曾放言要揽金公子好看,但数年过去,莫说临安的富商,就连杭州府的富人的位次也轮流转了几圈,揽金阁依旧是江南第一阁,揽金公子依旧是神仙般的神秘公子。
而那曾经放言的富商,谁还记得他姓甚名谁
看着往来的商贾,天歌正欲寻一处地方坐下,却见有人娉婷袅娜而来。
“林公子怎么才来七七都等您许久了呢。”
天歌微微一笑,“有些事情耽搁了,好在晚上的赌局还没开始,倒也不算太晚。”
七七应和道,“这话说得倒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嘛”
说着她引着天歌向前行去,“林公子且跟我来,阁主专程给您安排了位置。”
“有劳七七姑娘。”天歌道了声谢,打量着周围的人,状似无意道,“今儿个早上给我送帖子的那人如今在何处这一路上来,我都没有瞧见他。”
“您是说金总管派去的人容后我去给您问问。”七七笑应。
一听这话,天歌眉头微不可见的动了动,而后笑道,“不用麻烦七七姑娘再问了。我也就是随口一提,先前进来一直瞅着没有熟面孔,生怕做错了什么事,如今有七七姑娘引我,还去管那些糙汉子做什么。”
“林公子抬举。”
七七掩唇轻笑,继续向前走去。而在她身后,天歌的眉头却微微蹙起。
据她所知,揽金阁里负责人事往来或应酬的,是黄金;白银向来藏在暗处,寻常不轻易露面。
然而今日一早去林府送信的人,是白银。
并着一万两银子的票据,亲自交到她手上。
这让天歌全然摸不清揽金公子的目的。
方才一路上楼,她并没有看到白银在。
虽说其实大多数时候,白银也确然不怎么在人前出现,可是当天歌摸着袖中那块从黑衣人身上寻到的铜牌,心中的不安便越发强烈起来。
尤其褚流现在人也不知在何处
就在天歌仍在沉思时,七七已经停下脚步指着手边的位置,“林公子,您的位置在此处,有什么吩咐您只管跟我说便是。”
天歌闻言落座,“我没什么事,你自去忙吧。今日客多庄女少,你不用围着我转。”
揽金阁的豪赌之局她是见过的,围着一张巨大的赌桌,布置着两圈席位,每个人都有预先的位置,但圆桌赌局却没有尊卑。
开局之先,所有的客人都可以在自己的位置上畅饮开怀,便是大快朵颐也无不可。
然而开局之后,所有的东西便会被收走,只留下坐席和中间的赌桌,以供客人专心参赌。
是以庄女便担任着开赌之前迎客引客,开赌之后帮客押筹的任务。
为免场面混乱,有资格上三楼的庄女,都是精挑细选之后极为精妙之人,自然面对的贵客,也不止一个。
然而天歌说完这话,七七却是轻笑出声。
“林公子有所不知,今日阁主特意吩咐,七七只要侍奉好您就可以了。”
这样特殊的优待让天歌受宠若惊,不过她倒是很快接受。
“既如此,七七姑娘可能帮我拿些阁主特制的桃花果酒”
若说揽金阁里最让天歌挂念欢喜的东西,不是那些美食佳肴,也不是百宝阁里的奇珍异宝,而是揽金公子亲自酿的酒。
而这酒中,最值得一提的,便是那桃花果酒。
揽金公子酒量寻常,虽喝不得酒,却极喜酿酒。
尤其是用腌渍的梅子作引,加上桃花与白桃、虎跑泉水沏成的乌龙茶制成的桃花果酒,最让天歌念念不忘。
这酒香洌中带茶香,醇厚中带酸甜,更难得的是并不上头,就算是女子饮上一壶,也全没问题。
如今既有这样的机会,她自然想要好好品味一番。
谁曾想,此话一出,旁边的七七却是一脸为难。
“林公子有所不知,阁主酿的酒向来不会拿出来给人喝的”
天歌脑海中顿时炸响惊雷。
她怎么忘了
当初能喝到揽金公子酿的酒,还是因为她一日偶然闯到观景台,这才因缘际会得以品尝。后来她用香方交换,甚至跟褚流一起去偷挖,想尽办法才得以继续品味。
但这些前提都是他们之间已经足够熟悉。
如今她跟揽金接触的次数,掰着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哪里有资格去讨酒喝
就在天歌想着如何圆回去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慵懒男音。
“既然林公子想喝,那七七你便去未央那里,让她给你装上一壶拿过来吧。”
七七闻言微愕,却还是低下头,听从吩咐往未央那里行去。
作为揽金阁的花魁,未央只在豪赌之夜才会露面,但这露面,也都是跟着揽金公子一道,跟她们这些二楼侍奉的庄女是截然不同的身份地位。
如今阁主竟让她去未央姑娘那里拿酒七七走了几步,不由回头望了一眼天歌。
这位林公子还真是让阁主另眼相待啊
揽金公子突然出现,让周围众人声音一低,但真正的赌局还没有开始,不多时场内又再次躁动起来。
“林公子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呢,我昨儿个刚挖出来一坛桃花果酒,今天就要填了你的肚皮。”揽金公子懒懒一笑,“公子”两个字咬得微微有些重。
“相比于揽金公子,我知道的事情想来不值一提。”天歌颔首,故意忽略揽金对她女扮男装的揶揄,“您今日请我来,所为何事”
“豪赌之夜,自然赌字当头。”揽金公子竖臂桌上撑着下巴,另一只手轻轻地敲着桌面。
“我今日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请教”
“既如此,那林公子可要认真赌了。”揽金公子打断了她的话,站起身来悠悠道,“只有赢到最后的人,才有资格跟我谈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