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些对于一个真正的香师来说,会激发他他内心已经固化的,无法跳出的限制。当初天歌便是从那些残方中获益匪浅,从而从旧香的窠臼中跳了出来。
但如今白芷看的却并不是这些,而是夹杂在香方或是零散灵感中间的一些往事记录。
是的,这本册子不仅仅是香方,更有许多归有荣对山中往事的记录,当初天歌讲给白芷听的徐化扮作樵夫与归有荣对弈,最后赢去山云归岫香方的事情,便是从里面看来。
白芷快速的翻看着,可是越到后面却越着急,最后将册子一下合上,急问道,“后面的内容怎么没有了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你所见,这上面只记到了你爹将手记送给徐化。后面这册子已经到了徐家人手里,往后的内容自然无人能记上去。”
但这并不是白芷想要的答案。
“这手记你是从徐记手中得来”白芷眉头紧皱,尽管不想相信,可册子上自己父亲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今日我去见了徐记的家主,他知道你在此处,便托我将东西给你带来也算给你留个念想。他还说,不管你做了什么,归家对徐家有恩,只要你愿意,徐记永远有你的容身之所,你想知道什么,只要他明白,也都会言无不尽,但是归家灭门的事情,与徐记无关。”
白芷闻言,咬着唇没有说话。
天歌遂换了个问题,“先前你为什么会觉得徐记是灭你满门的凶手”
“当初我家中遭贼,那些人逼迫父亲交出香方,却被他厉言呵斥。那些人一怒之下便杀了我爹,我娘在屋里,慌乱之下将我藏在了地窖之中,最后因为交不出香方,也被那些一刀刺穿。”
白芷红了眼眶,想起当初母亲为了不让她被人发现,用柴草挡住了地窖的入口,整个人被一刀刺穿之后,正好倒在了那堆柴草上。
许是觉得晦气,那些人搜遍了屋子上下,却唯独没有搜寻母亲倒下的那块地方。而她就躲在那地窖中,咬着手掌,感受着母亲的血液滴到她额头,慢慢滑至脸上,再到脖颈,却连一句话也不敢说,更不敢发出哭泣之声。
她在地窖中待了一天一夜,直到再也没有人来,才用力推开上面的板子,偷偷跑了出来。
看着屋里早已冰凉的母亲和屋外眼睛都未曾闭上的父亲,小小的白芷忍着难过,连拖带拽将爹娘的尸体拖到了屋后的菜园。
她寻到了父亲锄地铲土用的工具,一点一点的挖着地,想要挖出一个大坑,能将父母埋到一起。
可是那工具比她还要高,不等她挖出一块凹陷,便从她手中坠落,砸到了她的脚面。
满腔委屈与积累多时的恐惧在这一刻化作泪水喷涌而出,小小的女孩子顾不得脚疼兀自嚎啕大哭,而这时,她的面前出现了一双脚。
死亡临近的恐惧袭上心头,哭声戛然而止,女孩子好像已经看到了自己也会被长刀入腹夺去生命,但那人却弯腰捡起她掉落的锄头,在她方才挖过的地方一下一下卖力地挖起来。
无言沉默里,面前被挖出一个大坑,足以放下她的爹娘,而后黄土掩埋坑洞,覆盖着那两具尸体,又在脚下竖起一个土丘。
“那个人帮你埋葬父母的人,难道就是朱老爷子”天歌问道。
白芷点了点头,“那时候我一抬头,才发现身边不知什么时候起,竟然围了一圈人,他们看着我爹娘的坟墓沉默不语。有的更是直呼来晚,也是那时我在想,他们或许跟那些人一样,寻访至此只为索要我家的香方。”
“但是我料想中的情景却没有出现,直到朱老爷子离开时,他都没有问过我香方的事情,只问我愿不愿意下山。我那时候只想守着爹娘,便说自己要留在山上,老爷子便留下了几个人照顾我,说我若是什么时候想下山了,让人去找他便可。”
一个月后,小小的女孩子出现在了朱府。
“我愿意拿我家中的香方与你交换,只要能替我爹娘报仇。”
“香方都好说,只是你知道谁是害你全家的凶手”老头子慈眉善目。
女孩子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瓶,摊开来放在手心。
老头子仔细瞧了瞧,又放在鼻头嗅了嗅,“这是徐记的山云归岫”
女孩子用稚嫩的声音义正言辞纠正,“这是我爹送给我的生辰礼用的是我的名字,因为我叫归云岫”
“好好好,你的名字,你的礼物,你的东西。”老头子连忙应和,“可是,你想怎么做呢”
听着白芷的叙述,天歌皱了皱眉,“若我没有记错,那时候的你才刚刚三岁吧”
三岁的孩子进百花阁,怎么听怎么都有些不对劲。
“我在朱家生活了四年,七岁那年,江淮地区大水,很多难民都涌入了临安城,城中商户一起施粥,徐记也在其中,正好当时百花阁招人,朱老爷子便将我安排了进去。”
“所以,你判断徐记与你们归家灭门案有关,只是因为山云归岫香”天歌总算是明白了。
“可是,只这一点,其实根本不够充分。便如你现在所见,你父亲的手记上也写了,这香方是徐记该得的,而且他将自己调香的手记都交托给徐化,可见徐记定然不是那害你全家之人。想要的东西已经到手,他们没有必要再多此一举。”
“况且,我再多说几句。当年你年纪小想不明白,可是如今呢你觉得朱记当这真是好心他们送你入徐记,固然是帮了你,可是也要你从徐记盗取他们需要的东西。那一日,朱大老爷更是对你动了杀心。如是种种,可见朱家也不是什么好人。甚或诛心一点,为什么恰好你现身之后,他们便出现了呢”
听着天歌的话,白芷猛地抬头,一双眼定定地望着她。
天歌摇了摇头,“你别这么看我,一切都不过是猜测,正如你先前所猜凶手是徐记,如今却证明跟他们并不相干。猜来猜去终究不是真的,但是想要证据,却也并不简单。”
白芷神色一黯,“我知道。十几年过去了,就算有什么蛛丝马迹,如今也早都无迹可寻。但是,”她的目光再次坚定,“就算再难,仇人我也要找,这仇我也得报”
天歌闻言,摸了摸下巴,“既如此,我倒是有个法子或可帮你找找凶手,不知你可愿试上一试不过话说在前头,这法子有些危险,而且到底有用没用我也不知,只是死马当活。”
不等她说完,白芷已经毅然决然表态。
“我愿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