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1 / 2)

采星费劲撑起伞, 跟在韩沐琳身后,她把伞全打在韩沐琳的头上, 自己则全露在大雨中,风逆着吹,走一步都费劲。

有雨水从外面吹进来, 打到韩沐琳的脸上,韩沐琳捂住嘴,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 纵使心如磐石, 可也难逃责难, 韩沐琳从伞中冲出去, 不过一瞬, 就被雨水淋了个精湿,她仰着头大步往回走, 采星在后面追着。

韩沐琳不打伞, 采星自己也不敢打,只能用手挡在头上,省着雨水把伤口弄湿,采星跟的费劲, 把伞打开一点点遮着脸, 道,“小姐,您小心一点啊!您打上伞吧,这秋日的雨又冷又凉, 当心染上风寒啊!”

韩沐琳听不清,失手害死韩母一直是她心里的一道坎儿,今天被血淋淋地挖出来,韩沐茗说得对,若是她娘没死,现在的所有事儿都不会发生,什么都好好的。

可韩沐琳又不知去怪谁,她向来对自己仁慈,她能怪韩老夫人,怪顾宁舒,怪韩沐茗,怪她哥哥不当事,可狠不下心怪自己。怎么怪自己杀人偿命,她难道要去赔命吗!

韩沐琳撒了好一通脾气,屋里的东西被她摔打了个遍,她又看向采星手里拿着的油纸伞。

采星被韩沐琳森然的目光吓了一跳,道,“小姐,万万不可啊,这明日还要还给七小姐呢!”

韩沐琳一步步走过去,道,“给我!”

采星也想递过去,韩沐琳现在发疯,什么都摔,可明日要是找不见了,被罚的还是她,采星把伞往身后藏了藏,为难道,“小姐,真的不行啊。”

韩沐琳道,“你也想往大房那边爬冲着我叫!真是条好狗!滚出去,去院子里跪着,你不是护着这把伞吗,滚出去护着!”

采星手足无措,她惊慌道,“小姐……外面,外面……”

韩沐琳道,“外面怎么了不过是下了雨而已,不是给了你一把伞吗”

采星眼睛有些湿,从雨中走过一遍,脸上的伤口也泛白,她点点头,抱着那把油纸伞道,“奴婢这就出去。”

韩沐琳道,“滚啊!还不快滚!”

韩沐琳看采星跪在大雨中,想要把她叫回来,她嘴张了张,又把话咽了下去,韩沐琳干脆把门给关上,眼不见心不烦。

采星在院子里跪着,伞抱在怀里,雨水顺着脸流下,伤口又痒又疼,忽然间,采星感觉没有雨滴落在身上了,她抬起头,一把油纸伞遮在头顶上。

采星揉揉眼,道,“……七小姐”

韩沐茗自己撑着一把伞,木黛给采星打着伞,韩沐茗皱了皱眉,“怎么弄的这么狼狈,脸上还有伤”

采星低下头,道,“七小姐,没关系的。”

“怎么没关系,在这儿跪上一夜,身体还要吗,起来!”

采星摇摇头,道,“是小姐让奴婢跪的,小姐不发话,奴婢不敢起来。”

韩沐茗道,“她让你去死你也去死吗起来!”

采星揉揉眼睛,道,“可是,可是……”

韩沐茗道,“可是什么可是,能走吗能走的话自己撑伞走。”

采星跪的时间不长,自然是能走的,她看了眼紧闭的房门。韩沐茗道,“怎么还舍不得”

采星慌忙低下头,道,“可小姐若是找不见我,我……”

韩沐茗道,“等她找见你你就是死人了,还不快走。”韩沐茗不欲多废话,撑着伞往回走,走了一段路,韩沐茗回过头,采星打着伞在大雨中瑟瑟缩缩的走着,雨夜黑的很,她深一步浅一步往前走,身子摇摇晃晃的,脸上的那道疤在雨夜中却很醒目,一眼就能望见。

采星见韩沐茗回过头,瑟缩了一下,把伞抓的越发的紧,她张了张嘴,道,“七小姐……”

韩沐茗冲着采星笑了笑,道,“走吧。”

韩沐茗觉得奇怪,尤其是在她说了那句话之后,韩沐琳尤其奇怪,像是听见看见了什么十分可怕的东西一样,魂都丢了。

韩沐茗仔细想想,自己也没说什么,只是说了若是大伯母没死,现在的一切都不会发生。若说韩沐琳对她母亲有多深的感情,韩沐茗觉得那倒未必。

以往大房三房走得近,韩沐茗都没见韩沐琳对韩母毕恭毕敬过,怎么人死了就幡然醒悟了好似韩母去世这件事在韩沐琳面前连提都不能提,而且,韩沐琳将采星甩出去的时候,为什么表情那么难看,即做了关心之态,又为何让采星在雨中罚跪

韩沐茗总觉得有些事是她不知道的。韩沐琳那种反应分明心里有鬼!

韩沐茗放慢脚步,等回到院子,她让木黛备下热水,韩沐茗道,“给拿一身没穿过的衣服,让小厨房备上红糖姜茶,木黛,采星今晚和你挤一下,明早早些回去,五姐姐不会发现的。”

采星跪到地上道,“七小姐,您的大恩大德,奴婢无以为报,奴婢……

韩沐茗笑了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去吧,早些休息,明早也早些回去,省的受责骂。”

采星又扣又谢,感恩戴德地跟着木黛走了,韩沐茗觉得困乏,倚在桌子上任锦碧给她捏肩,锦碧几次想开口说话,都把话咽下去了。

韩沐茗道,“怎么想说什么”

锦碧道,“小姐去接采星难道不是想要问什么吗”

韩沐琳有什么事儿,身边只有采星能知道。经过今晚,也算是撕破了脸,锦碧觉得韩沐茗过去,就是为了采星,现在什么都不问。

韩沐茗道,“我过去三房,韩沐琳明日能不知道我问采星,采星难道会说避难事小,背主事大,不过,韩沐琳那性子,避难恐怕都不会轻易放过。”

韩沐茗说完,纤纤手指按上了眉心,她想要去将军府看看,又担心给顾宁舒惹来麻烦,韩沐茗道,“时候不早了,歇息吧。”

整个豫州城都飘起大雨,风雨交加,天一下凉了不少,顾宁舒裹着小被子,坐在贵妃榻上,隔着窗子看雨,雨水顺着玻璃窗划下,窗子上一道又一道的水痕,顾宁舒忽然想起一首词。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顾宁舒拢了拢被子,她刚沐浴过,长发未梳,一头青丝搭在肩上。青丝衬着雪颜,柳眉弯弯,丹唇点点。顾宁舒认真听着雨声,心道,“好孩子,娘同你们说,这一滴一滴落在窗子上的声音就是雨声,你们也算好好听过下雨的声音了。只是这屋里又没歌舞,又没红烛,也没罗帐,只有你们爹在灯下捧书夜读……”

顾宁舒心道,“秦御如今也是少年,都要做爹啦。我也是少女啊,虽然就要当娘了吧……”

顾宁舒托着下巴望着外面的雨幕,转过头对秦御道,“长风,等孩子大一点了,我们去江上听雨好不好”

秦御微微一愣,似是想到了什么,他把书卷放下,走过来坐到顾宁舒身边,道,“好。”

顾宁舒嘴角扬起,伸出一根手指在秦御面前摇了摇,道,“我是说不带孩子,就我们两个人去。”

秦御道,“我说的也是。”

顾宁舒摸摸肚子,道,“听见没,不带你们,你们在家里爱怎么玩怎么玩,翻了天都没人管!长风,到时候孩子大了也该懂事了,咱们就可以放心的出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雨,今天好冷啊,你说明天早上会不会下雪”

秦御道,“兴许会下,我也说不好。”

顾宁舒伸手碰了碰窗子,冰凉无比,她把手缩回来,道,“这么大的雨,就算明天下雪,地上的雪也都化了,特别湿,都不好走路。哎,就算下了雪,我也不能去玩啊,还不如不下呢。”

秦御攥住顾宁舒的手,道,“外面冷,屋里暖和。”

顾宁舒是觉得北地更冷一些,现在刚十月初,她就已经裹得严严实实了,从屋里出去发冷,可走上一圈之后又出汗,顾宁舒懒得去外面,现在都在屋里绕

圈散步。

顾宁舒往前坐了坐,纱帘垂在一边,嫩黄嫩黄的,和这雨夜格格不入,顾宁舒心道,外面风雨交加,只要躲在屋子里就好了,风吹不到,雨淋不到的。

秦御武将出身,虽然也读过诗词,却不能理解文人墨客伤春悲秋,诗情画意,如他所见,外面的雨下得是大了些。但顾宁舒为何一直看他就不知道了。

反正顾宁舒坐着,他也坐着便。

两人在塌上干坐着,坐了大约有半刻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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