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素珊来电

“知识青年要是来了, 倒是不好叫他们住在养猪场吧？”朱娇娇想着就有些摇头, “毕竟知识青年们是来为农村做贡献的, 不似孙工他们当年还有一些下放的性质，不好叫知识青年们住养猪场呢。”

叶有华一边替妻子换了一张纸让她继续练字一边也赞同妻子的话，“真的要是有知识青年来老门山的话, 咱们是不好给他们住到养猪场的。”

“但是不住养猪场，就得住到社员家里来了吧？现在老门山可没有什么空院子呢。”于敏乔在一旁用米糊粘着碎布料做布鞋的鞋底, 听了大家的话就说了一句。

当初老门山大家一起砌砖房的时候还重新规划了一下, 那会就已经把那些木屋子茅草屋之类的危房给拆除了，这会老门山的每一座院子里都是有主的呢。

朱娇娇提笔沾了沾墨汁继续练字, “我记得孤寡院里倒是有好几空房间, 不过, 孤寡院，也不好叫他们去住孤寡院吧？”

老门山的孤寡院是几年前砌的, 专门用来给大队里一些没有亲人的孤寡老人家住的一个院子, 院子里都是只砌了一层的砖瓦房, 院子里前后两排一共十套房子。

孤寡院里的房子格局挺简单的，一个卧房一个堂屋一个小厨房再加一个茅厕, 孤寡院的位置就在停车坪附近，停车坪那边的地才刚好是平地, 适合给老人家出行。

不过，这些年来孤寡院里的孤寡老人来来去去的，之前住了有十个老人家，到现在只剩下有五个老人家了。这么几年下来, 已经过世了一半的老人家，这种屋子，在农村里还是有些讲究的，不大好给这些人住吧？

朱立勤听了女儿说的孤寡院就直摇头，“孤寡院？不妥不妥。”

“来不来的现在还不知道呢，咱们这会说起来，说不得也是白说了。”叶有华把妻子刚刚写出来的那一纸毛笔字看完了转给岳父。

“这会也不好先准备出来什么屋子，先看着吧。真的来了的话到时候咱们可以先借用一下荣军的院子。反正咱们老门山烧砖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到时候再给他们砌座院子就成了，叫他们独门独院的住着不是更好么？”

叶有华的话大家都赞同，万一要是来什么知识青年，那这些外来的知识青年们，最好还是独门独院地居住比较好。

而且先借用一下荣军的院子大家也会同意的，毕竟荣军的屋子这些年一直都是空着的。大家平时也会帮忙去那边清扫一二，也会叫孩子们去那边跑一跑闹了闹给屋子赠点人气。

而且外来的知识青年们到时候也不用在荣军家住太久，朱娇娇也记得那些知识青年也只是在家里住了小半年左右，后来还是搬出去了大队里给他们起的屋子，不过那会，她记得不是砖瓦房。

这事大家只是未雨绸缪地讨论一下罢了，别的就如叶有华说的那般，来不来的还不知道呢。

朱立勤把女儿的写出来这一页毛笔字认真地看了一遍，“娇娇，你这手字怎么总是写着写着就端庄隽秀起来了？看来叫你写出来点什么笔锋有点难了。”

“不是说字如其人么？咱们娇娇的性子就是这般的啊。”于敏乔看女儿自然一切都是好的。

她是秀才的孙女，生父又是被祖父磨着进学的，打小耳濡目染，于字这一块还是有些眼力的，她捡起女儿的字看了看，“娇娇这手字已经很不错了，叫我来说，端庄隽秀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干嘛非得叫娇娇练出笔锋出来？娇娇要那么刚气做什么？”

朱立勤想着女儿这手字练了也有好些年了，从正楷到行楷，再到行书，一直就没有练出来什么有气势的笔锋，这会想叫她练草书估计也难得很，女儿总是写不出来那份刚硬。

他提笔写了一串字，“娇娇，我想着，你不如改练隶书吧，隶书倒是不怎么讲究笔锋，最是端庄隽秀飘逸有致。”

“好啊。”朱娇娇也觉得自己再怎么练也是练不出来什么笔锋的，这会一听隶书端庄隽秀还飘逸有致，心里就接受了。

叶有华听着岳父岳母与妻子难得这么轻松一刻，心里原本还有些提起来的，这会也慢慢的放松了下来。

毕竟他们该做的都已经做了。

九月底的时候，朱娇娇被蛇咬伤的那个伤口也已经养好了。

大队里一直还没有等来什么人上来检查，叶有华却是先接到了沈措的电话，沈措在电话里第一句就说，“腊月那批货出不了了。”

“怎么说呢？”叶有华顺口问了一句，他这会听了腊月里不能出货也没有觉得如何，毕竟还是有些准备的，这会听了心里倒是想着，这事总算是来了。

沈措的声音也挺平静的，“之前我就想着恐怕不能出货了。不说各地来京都的路上一直没有停过的人潮，这个货就不方便出了。那路上根本就走不开嘛。当然，更主要的还是前天的时候出了的那个新通知的缘故。”

“要说这事还挺快下决定的。最开始的时候是二十四号的一个报告，《关于财政贸易和手工业方面若干政策问题的报告》。”

“这么几个讨论过后，后来就出了个通知了，大概意思就是各单位发出去的采购任务得由各地公社分派到各地生产队，咱们不能直接对那哪个生产队了，像之前这样跟你们生产大队直接进行采购的行为是已经通知要禁止了。”

叶有华这就听得有些明白了，“这么看来，你们采购的时候不能直接具体跟哪个生产队来采购，只能跟某个公社来采购了？然后公社分派任务，怎么分派，分派到哪个生产队，那是说不定的，咱们肯定是不能像现在这般跟买卖往来了？”

“对，是这么回事。”沈措有些头痛，“这年头的东西实在是太难采购了。这么一来，我这还不知道将来的采购任务要怎么样才能顺利地完成呢。”

叶有华在这事上也没法级帮上什么忙，说句大胆话，要是沈措那边离得近一些，他们还能悄悄地进行买卖，就像之前罗科长一般，会悄悄地在晚上开着车子过来老门山，然后买了粮食又悄悄地走了，什么痕迹都没有露出来。这种事情，只要藏得好，想来是没什么问题的。

可是沈措这边肯定是不行的，毕竟老门山跟京都几千里路远，真的是没有办法做到像之前罗科长一般的。

沈措说完这件事情，又说到了另一件事情，“我听说，有人提议，烈火要由城市向农村发展呢，这些事情讨论起来做下决定的时候真的是神速的。这事情，我想也不会太晚下决定的，具体相关的，我估计你们很快也能知道了。”

“这些事情，你说给我听，妥当吗？不要紧吧？”叶有华有些担心，沈措这般把这种都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也说给他听了，会不会有什么不妥当的问题呢。

沈措在电话那边笑了笑，“有什么问题？这也不是什么机密，我也不是说什么假话空话呢。不用担心我，倒是你们注意一点吧。对了，以后你家里缺什么东西买不到的，只管跟我这边说，一般的东西我这边还是能帮忙你找到的。”

“成，以后，有需要的时候我跟你说吧。年前我还是给你邮寄一些菜干蘑菇干，有腊肉的时候也给你邮寄一些。就这么来吧，别牵涉经济什么的就成了。”叶有华说得含蓄，沈措也听明白了。

沈措哈哈大笑，“成成成。就按你的来。咱们两相便宜。”

“不过，”笑完了沈措就说到，“以后小家伙们想吃什么巧克力估计不会那么容易了，这种东西，不好给你们寄了。”

叶有华明白沈措的意思，不寄这些也是怕给自己家里引发了什么事端，“那些进口货都别寄了。”

“成，我记下了。”沈措就这么给应下了。

再闲聊了一会才把电话给挂了。

叶有华是晚上在会议室值班的时候接的电话，第二天早上他趁着孩子们都去上学了队里还没上工的时候把沈措说的事情给说了，“沈措说是烈火要由城市向农村发展，破除四旧什么的，我看咱们这边应该也不会太久了。”

“买卖既然是确认不能跟那边继续做了要跟大家说一声吧。”朱娇娇不担心破除四旧这个问题，老门山大家都有准备好的。

事实上破除四旧也算不得什么，要紧的事情还在后头呢。

老门山的社员们对于年底不能再做买卖心中已经是有数的了，但是，养猪场里还养着一些猪，虽然不比去年多，但是各家自己家里还养着猪呢，用不上养猪场的猪啊，那这些猪要怎么处理呢？

总不能老门山的社员把这些给吃下了吧？

叶有华心中已经想过这件事情了，老门山不止是猪还有鸡鸭鹅和鱼，这些之前是跟上头申请过养殖的，“到时候有两个法子，或者是等公社统一收购，或者是跟县城的加工厂那边去洽谈。但是，现在不确定咱们老门山大队到底能不能直接跟公社去洽谈呢。”

不过这会离中秋节还有两天的时间呢，倒也不用太急，离年底还有一些时间呢。

那天才说是离中秋节还有两天时间，大家还等着过中秋呢。

可县城那边好些人赶在中秋节之前，大清早的突然间就来老门山检查来了，检查什么呢，就是各家的旧风俗，那些什么敬先人之类的，一概都是属于旧风俗，是不许再进行了。

一进村口，那些人也不说什么叫人去通知老门山的大队长和大队支书，直接就开始在家家户户看了起来，还是有生叫了家里一个小孩子过来通知了叶有华。

叶有华是跑过去的，刘支书紧紧跟在他后头，到的时候正好看到这群人从一户人家出来，来的人都是些少年人和年青人，袖子上还别着着一截红色的绸布。

听别人介绍了这是老门山大队的大队长跟支书，这些人也只是冷淡地点点头，一个个神色傲然，“我们是过来破除四旧的，你们老门山有什么不合适的东西我们自己来检查就成了，不用你们跟着。”

叶有华先替老门山表态，“咱们老门山也是看《人民日报》的，当初的社论一出来，我们就自动自发的遵守了，不过到底咱们是乡下人，可能会有些什么做得不妥当的，同志们尽管看，有什么意见也尽管提出来，咱们一定改进。”

叶有华也不介意这些人的傲然，再说了，他介意得过来么？

这么一群人，虽然都是少年人年青人，但也并不是个个都穿得体面的，有些人反而穿得有些破烂。

好在今天老门山是正常要上工的，还是维修水利，所以大家穿得并不是很光鲜，都是穿的一些有些破旧的衣裳，倒不至于惹什么人眼红了。

从村口检查过来，并没有检查出来什么问题，各家各户在之前的时候都已经由队里干部们再三地检查过了的，虽是如此，这群人也并不因着这情况而放松，还是一家一家地看过去。

这会所谓的四旧也就是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老门山这一点做得是挺好的，并没有什么封建思想，只要把那家先一藏起来，就什么也不显了。

大家有空的时候学的都是最高领导人的选集，嘴里说的出来的话都是那些话。所以，别管是什么旧思想还是旧文化，又或者是旧风俗跟旧习惯，都跟老门山挂不上边呢。

这群人有傲然的，也有和气的，老门山的干部们一个个聚拢起来，陪着这一群人到处检查的时候，有个和气的年青人就请叶有华这边准备一下他们的中午饭。

至于粮票菜钱，这种东西，他们是没有的。他们都是geming小将，为着祖国做贡献，人民群众们是要热心招待他们的。

这季节，菜地里的菜还有好些，蔬果也还有的，叶有华跟大食堂的主厨师把事情给分派了下去，“三叔，普通的家常素菜就成了，用菜籽油来炒，不用见荤腥。”

“嗯，这事我知道了。”朱立节听了就明白了叶有华的意思，不能用荤腥来招待这些人，不能叫这些人以为老门山生活条件好个个都是富农。

于是中午请这群人去大礼堂吃饭的时候，饭菜极为朴素，胡瓜炒冬瓜，蛾眉豆炒豆角，胡萝卜丝炒酸萝卜丝，苦瓜烧丝瓜汤，炒小白菜，红薯饭。

“都是些地里的家常菜，大家别嫌弃啊。菜是素菜，不过，咱们这边做家常菜做习惯了的，手艺还行，味道还不错的。”刘支书就让着大家吃饭，“大家吃得习惯米饭吧，咱们南方人，家里没有面粉呢。只能吃红薯饭了。”

能说不习惯么？四菜一汤，这是高标准了。小将们一个个地坐下吃饭。

干部们也陪着一起吃饭，虽然大家现在都习惯了一餐饭里头有个半荤半素菜，但是一餐两餐的没吃大家也没有那么馋肉呢，而且，厨房那边的手艺是真的好，大家吃得还挺香的。

老门山的厨师队伍，确实是练出来了的厨艺，所以，这群小将们也一个个地吃得香甜，一个个地还去添饭了。

好的是下午的时候这一群人就没有那么傲然了，大概，这一餐饭还是有点作用的？

好容易陪着这一群人把整个老门山都看遍了，这一群人才从老门山散了出去。

这群人来的时候是搭乘的大卡车，回去的时候照样还是搭乘的大卡车，虽然开车的人不怎么熟悉的，叶有华也记得像是在运输队见过的。

等这一群人全部都离开了老门山，有生几个才过来找叶有华说话，“有华叔，我跟那司机师傅聊了会，据他说，县城运输队的车子一大半都借给这些人使。”

“不只是上来咱们老门山的这一批人，到处都有人去了，而且说什么是要打个突然袭击，所以，才来得这么匆忙。”

叶有华就说有生几个是极为机灵的，“你们几个脑子活。”

“有华叔，咱们老门山这应该是通过了吧？”有生有些急切地问叶有华，“以后应该不会再来查了吧？”

叶有华可不认为就不会再来查了，由城市烧往农村的烈火只会烧这一把？不可能！“别管以后还有没有，大家一直都做好准备就是了。”

“那不得时时都要提着心？”邓州程一直坐一旁听着了，这会听了叶有华的话也有些担忧。

荣亮今天可是忍着脾气了的，“嗐，管他们呢，反正，这一次都是突然袭击咱们也已经过关了。”

今天这一群人傲气是傲气，可是一圈走下来，一丁点的问题都没有挑出来呢。

“我觉得事情不会这么快就过去了。”于小前坐直了身子，“我感觉，这只能算是个开头吧。”

叶有华冲他们摆摆手，“别管是结束还是开头，总之大家都别掉以轻心。这事过了就过了吧，明天中秋节呢，大家好好过节吧。”

第二天中秋节，大队给社员们放假了，就是孩子们，学校也给放假了。

一家人守在家里过节。

吃了早饭之后，朱娇娇就叫孩子们四处去送月饼，别处都提前送了节礼，老门山队里的节礼就不用那么麻烦地提前去送，这一天送出去也就得了。

四个大孩子都被派出去了，小成智就颤巍巍地在屋子里到处跑，他走路才走得稳当了，这个小家伙就忍不住要跑了，而且他还很喜欢爬楼梯，经常一个人往楼上爬，然后爬到楼上了又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挪啊挪地挪下来。

朱立勤看着小成智行事虽然大胆但是心里对于自己的行为能力还是有数的，就叫大家先别管着他，“反正他自己知道当心呢，由着他去吧！就当是给他锻炼筋骨吧。”

朱立勤这观察还是很精准的，于敏乔跟眼女儿女婿也悄悄地看过好几回，小成智别管是以多快的速度爬到了楼上，下楼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地下楼，还很记得要扶着栏杆下楼呢。

叶有华跟朱立勤不上工在家里也没有闲着，不是把各个房间里的家具一一检查一遍，有哪个位置角落里或是松了的给敲敲打打一番，就是去阁楼上整理一番。

就是朱娇娇跟于敏乔也没有闲着，缝补一些衣服，又或者是像布鞋这种东西总是不够用的，穿得比做得要快得多。

中午吃饭的时候，朱娇娇就想起了素珊，“也不知道她在哪里，这中秋节过是不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