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突然病逝

“五十块大洋？”朱娇娇听了也有些惊讶, 虽然那个时候她还不知事也不知道这回事。

可她也是在县城生活过的，知道在那个年代, 一块大洋能买的东西老不少了，五十块大洋看病那也是尽够了的。

于敏乔也说起来那件事情, “那回刘金贵不知道怎么找上家里来了。一听说是给他娘治病要借钱, 你爹二话没说, 就取了手里留下的一半的钱给了刘金贵。”

“这么些年了，他家也没有把钱还回来，更是提也没有提过此事。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你竟然对这件事情还觉得有些愧疚，早知道, 我非得骂醒你。你，”于敏乔脸色变了变, “你不会后来还跟那个刘金贵也说了些什么吧？”

“爹肯定是要跟刘金贵说些对不住的话的。”朱娇娇最是了解她爹了, 要是听对方说因为治病的钱不够, 刘金贵的娘还去世了，他不得说声抱歉？她知道她爹对于祖母当年的事情一直不能释怀呢，说不得还得说是因为他行事不周，有些对不住吧？

朱娇娇这话大家都有些认可, 能力范围之外的，朱立勤做不到也不会觉得有什么。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 朱立勤不会觉得自己做得太多, 只会觉得不够。如果是令他想起来生母的事情，那又是有些格外的不同了。

朱立勤想了想女儿说的情形，还真的是很可能的。这件事情一直到至今他还抱有愧疚之心呢。

这事他记得的就是后来知道他给刘金贵的钱不够治病, 然后对方的生母到底还是去世了。他也是想到了生母的事情，这些年一直在心里记着，这会听老妻一说才觉得当初做的确实是有点不合适。

“未必因着这事金贵就这样仇恨咱们家吧？”虽然这事情越说越有些像了，但朱立勤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他即便后来口头承担了责任，可当初他给出去的钱也老不少了。

五十块大洋，在楚南县城，如果做的是普通的管事，一个月也不过才两块大洋的工钱。

他是因为当时已经做了几年的沈家大掌柜，沈先生有给他一些份子，每年能有不少分红，所以五十大洋于他来说不算什么。

可于当时的刘金贵来说，平时在老门山劳作一年扣除家里日常的所有开支，未必一年就能积攒下来两块大洋，五十块大洋说不得是小半辈子才能攒到的钱了。

朱立勤有些苦笑，“这辈子还真的是只有你祖母这件事情不能释怀了。”

“是不是确实就是刘金贵做的这事现在还不知道呢。还得叫州程去听听声音。”叶有华虽然觉得这个刘金贵有点嫌疑，说话的语调是一回事，另外还有当初岳父爽快借出去了五十块大洋的事。

说不得刘金贵就觉得岳父是顶有钱的，盯上家里的家财这也说得通。至于是不是因着有怨才这样记恨家里，叶有华虽然见多了白眼狼，但也有些不大敢相信会有人如此报复恩人。

别管刘金贵的娘后来有没有活下来，岳父当时确实是出了大力的，当时家里留下的钱都给了一半出去了，还要岳父怎么样呢？

真的是要岳父真真正正的倾囊相助吗？当年娇娇还小呢，总不能为了刘金贵这个没什么交情的村里人就亏待了娇娇跟岳母吧？

事情算是真真切切地有了些许眉目，叶有华心里也就稳了一点，也没那么焦急了。

更何况他也不能老是把荣亮他们几个叫家里来说话，昨晚才叫了来说话呢。想着最近这些日子每天晚上都是去大礼堂那边做辣椒酱，他们这些壮劳力也是需要去帮忙的，他准备去大礼堂跟邓州程碰上面的时候说一句。

没两天叶有华在大队部碰上了邓州程，他把事情跟邓州程说了，邓州程当即应下，他会找机会去探听一下刘金贵说话的声音的。

刘金贵家住得偏僻，不光是跟叶有华他们家离得远，跟邓州程他们家还要更远一些，邓州程要找个机会探听是很不容易的。

叶有华也没有催促邓州程，耐着性子等了有好几天的时间，那天晚上刚到大礼堂，邓州程碰到叶有华就使了介眼色。

叶有华正待跟他说几句话，大队长那边就喊了干部们去大队部开会，说是腊肉和辣椒酱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农业学大寨’的事情不能再耽搁了，得马上给提上来。

叶有华冲邓州程点点头，示意他晚一点说事情，他先去大队部二楼的会议室去开会，大家都在大礼堂这边帮忙，按说干部们要来也是挺快的，但大家坐着等了一会，八队的队长刘大军还没有来。

“刘建材怎么还没来？”大队长看了一眼就去问八队的会计员跟记工员，“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金贵叔家的小子将才过来报信说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了，请了队长去看看。”八队的会计员跟记工员也奇怪呢，“这去了有好一会了，怎么还没来？”

叶有华听到金贵叔这三个字心里就是一跳，这也太巧了一点吧？邓州程刚刚才跟他使了眼色有事情要说，这边刘金贵家里就出什么事了？

正说着，刘建材就敲了敲会议室的门气喘吁吁地进来了，一边擦汗一边找了个位置坐下了，“不好意思，来晚了。金贵叔在家里过世了，家里的孩子没找着家长就找我去了，我就耽搁了一会。”

叶有华真的是竭尽全力才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没让自己大惊失色，他去看了一眼大队长，大队长也是满脸惊诧呢，“这是怎么的？金贵兄弟是得了什么病么？怎么这么突然？”

“这个……”刘建材说着就去看叶有华。

叶有华心道不好，“怎么刘队长看起我来了？难不成这事还跟我有关系？”

“金贵婶说，金贵叔之前看到你们家出事，他就想起来三十多年前跟立勤叔借了五十块大洋一直没还的事情来了，这些天就有些不好过，走得这般急，怕也是想得太多了。”刘建材迟疑着把事情给说了出来。

这事大家一听都有些惊奇，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三十多年前就能借五十块大洋出来，立勤叔家的财力不错啊。

叶有华勉强笑了笑，“这事我还真不知道。也没听爹提起过。”

“我知道这事。金贵当年借钱回来的时候跟我说过。”大队长却截过了话头，“当年金贵他娘生了重病，家里的钱用得一分不剩，不得已进城找了有华岳父去借钱。有华岳父当时一听说是金贵他娘生了病，当即就倾襄相助。听说那会娇娇还小，那段时间他家里的日子艰难，都给娇娇断了奶了，那一年，我记得有华岳父是没回老门山过年的。”

“这事我还真不知道，没听爹主动提起过。”叶有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过我知道爹一直对祖母当初病逝的事情有些耿耿于怀，觉得当初要是能再有点钱给祖母治病，祖母未必会早逝。祖母要是没早逝，爹也未必会进城去讨生活。”

“别管什么别的，反正咱们这么些年来也听金贵叔跟立勤叔说起这事啊。”于小五就说了一句，“立勤叔那是大气，从来也没有听说过他催账的。可金贵叔几十年来也都没提过一次，这突然间就想起来了这件事情，末了还因此就过了，我怎么想着这事不对劲啊？”

叶有华听了心中就道，岳父不是大气，他是压根心里还觉得有些愧疚呢，又怎么会提起催账的事情呢？

“这些年大家的日子过得还不错，也没听他提过还钱的事情。金贵叔临了临了来这么一出，这不会是想赖账吧？”于小五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他这么一过世，金贵婶还特意提了是这笔债的缘故，这铁定是想赖账吧？”

“哎，不对吧，我记得金贵去年就说是病了吧？”三队的朱立让也说话了，“刘建材，去年除夕年夜饭敬酒的时候你不还说祝金贵早日康复？”

“对哦，我也记得呢。早就生病了，怎么还说是记挂着这事才过世的？”于小五也记起来了，“不是吧，这还真的是想赖账啊？”

去年除夕年夜饭也就是五个来月之前的事情，大家年夜饭也不是猛灌酒的，敬酒也就是沾一沾酒而已。

这事大家仔细想一想还记得呢，就是刘建材自己想一想也能想起来这回事，他的脸色也有些不好，毕竟是他队里的社员，他也不含糊，直接跟叶有华道歉，“叶队长，是我不大会说话，你见谅。”

叶有华心里松了一口气，面上没什么表情，他淡淡回了一句，“没事。这样的事情咱们家也都习惯了。”

什么样的事情习惯了？是老是有白眼狼的事情么？刘建材面色一哽，被叶有华这话给噎得不轻，到底是他理亏，他没敢再说什么。

大队长敲了敲桌子，“好了，安静，会议正式开始。”

大队长把这次会议的主题给说了，‘农业学大寨’，“叶队长觉得把咱们老门山那条河道给拓一拓不错，大家的意见如何？”

“这事不错。”刘建材弥补刚才的言语过失，第一个就出言赞同。

其他的干部们也个个表态认同，“咱们上游那些地方还享受不到水库的水利，确实是该拓一拓河道。”

“成，那还按生产队来分派任务，每个生产队各负责一段的河道，河道的标准，咱们就按照排水圳的标准，河道里的挖出来的那些石头沙子等东西咱们也别浪费了，到时候买点水泥回来，把河岸也给好好地砌一砌。”大队长听大家都是同一个意见，就把任务大致地给说了一下。

在座的干部们都表示没有任何的反对意见。

“那事情就这么安排好了，发完货就开始。”大队长见事情定了就不多说了，反而问起叶有华，“今年还是叫有生他们几个去发货吗？”

叶有华轻“嗯”了一声，“咱们也得给年轻一辈多一些机会。”

“我是想着，这些年咱们大队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也不少了，这一次你看要不要多带几个人过去，你还是拖累带一带队，好好地教一教他们。”

大队长觉得叶有华一家还是会挺会教人的，有生他们几个跟叶有华出去跑过的，那股子声气都完全不一样，站在人群里，一瞅就显眼起来，平时的为人处世也一直不错，也很值得大家称道。

在座的年纪都不怎么年轻了，成家也早，他们这一期都是一起从四九年开始做的干部，家里也有小辈呢，早几年的年纪还不怎么大，这几年慢慢地大了起来。

要说考大学，今年也有不少干部家的孩子参加了，但到底结果如何谁也不敢说，如果考不上大学，又或者是考上大学将来也未必会个好工作，那他们就得回老门山发展了，没有好前程自然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更安心一些。

老门山目前发展最好的一块就是农产品的销售了，这一块自打一开始就是叶有华握在手掌心的，去年开始才把发货的事情全部交由了荣亮几个去负责，虽然这一块的事不是最重要的，但是这可是脱离了叶有华的带队，这也算是能开始独当一面了，凭荣亮、有生他们几个的年纪，这已经是很好了。

去年荣亮几个这事做得还挺好，可见平时叶有华教导得当，临着自己来担事的时候也能够担得起事情。

因此一听大队长这么一说，大家就都去看叶有华怎么说了。

叶有华能怎么说呢，自家现在还真的是有些在风雨飘摇中了，刚刚大家也算是替他们家说话了，这事不应下也不也行了，“成，这次还是我带队吧。”权当是还个人情吧。

大家一听全都喜笑颜开了。

“那一会散会后大家来我这边先登记一下名字，到时候咱们公平的排个名单出来。”大队长又跟大家说了一番话，这个会议就算是开到这边就结束了。

会议散了，时间也不早了，其他人都还在跟大队长报着家里孩子们的名字呢，叶有华想着刚刚邓州程好像还有事要报给他，他跟大队长说了一声就先撤走了，大队长知道他家里还有个病人，也不留着他了，“等名单安排出来再给你看看。”

“这事大队长你安排就成，要是我教得有些严格，还请大家见谅。”叶有华事情都答应了下来，要去的人到底是哪些人，他也无所谓了。

等他走了，大家就有些感慨，“有华还是跟立勤叔一般的，能帮忙的时候从来都不推辞。”

“大家知道叶队长好就行。”大队长其实这段时间心情也有些不大好的，他自己被举报这事他并不是太过于在意。

他在意的是叶有华是他看好的老门山的下一任大队长，他领着老门山也有二十多年了，还不如叶有华这几年费心的功夫，他一向盼着老门山好，虽然也有一些私心，但更多的还是希望老门山能发展得更好，却老是时不时的就有人要把叶有华往坑里推，他火气真的是大得很。

趁着这会叶有华不在，大队长把自己的想法给说了，又苦口婆心地去劝刘建材，“你今天这事做得不对，你也不可能不了解有华岳父，怎么就听金贵婆娘说什么是什么的？这件事情你们这么年来有没有听说过有华岳父他们什么时候去刘金贵家催过钱？当年他们困难的时候宁愿跟队里借钱都没有提起过这件事情。”

“我选叶有华接任你们也别有意见，只看看他把事情担起来这几年老门山的发展。你们自问谁能做到这个地步？”

大队长就问还留着没走的干部们，“有没有脑子能不能想到这些，这事且不提。是你们有门路呢？还是你们敢往几千里之外的京都、申沪、沈市、西北去跑一跑？远的不说，穗城不算太远，你们敢去跑吗？就是省城，这一块咱们老门山也还没有开拓出来市场呢，你们敢去跑吗？”

“有华一直以来都做得很好，也没有徇过私，咱们的日子过得也是越来越好，说出去，十里八乡的哪个不羡慕咱们老门山？这些年甚至还从镇上都嫁了几个姑娘进来。往年你们敢想这事吗？”

“大队长，你什么也不用说了。你选叶队长接任大队长我是完全没意见的。”于小五第一个接话，“我小时候馋肥肉那个馋劲，瞅着了肥肉眼睛能放绿光。不瞒你们说，现在我都有点不怎么想吃肥肉。”

大家就嘻嘻哈哈地笑了，“于小五你还真别说，我家的小孩以前一碗肥肉眼都不眨就能下肚的，现在还真的是不那么爱了。”

笑完了，朱立让也站了出来，“大家也别说我为我们朱家的女婿说话，有华是确实做得好，说句不怕大家笑话的话，以前邓地主金地主他们的日子也不比咱们现在好太多吧？”

这话听了，大家想一想，这话也没错啊，老门山这种山旮旯里的地主，日子过得也就那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