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叛逃(1 / 2)

端午节就要到了, 薅毒草运动接近尾声,卢南樵一边忙着善后,一边跟公社其它领导交接工作, 为去震旦大学深造做准备。

临近中午, 他没去食堂吃饭,先去河堤上买了些时鲜蔬果, 拎回小院做饭。

看见甘露坐在藤椅上发呆,揶揄她:

“又在打坐修仙了悟出什么人生至理没有, 分享给我听听。”

甘露哼哼, 抱着不知道谁家养的橘猫,暖洋洋地晒太阳, 黑炭已经被送走,没了黑大王坐镇, 小院里时不时就有不速之客,除了这只胖橘猫,还有一只巴掌大的小白喵。

甘露躺在藤椅上小憩,它俩一只趴在甘露膝盖上, 一只坐在扶手上,相安无事打呼噜。

橘猫除了胖,没别的特点,小白喵除了小, 脖子底下还坠了一个银铃铛,淡粉色的编绳手艺精致,不像是村民能养得起的。

它也不是自己跑到小院来的, 是甘露在野外瞎逛,路边捡到的,当时已经饿得快不行了,一身白毛也脏得看不出本色,瞧见有人过来,挣扎几下要躲,力气奄奄动不了。

甘露以为是谁家嫌猫崽子多,养不活,扔出来的,嘀咕几句心肠真狠,捡回来投喂,清洗干净以后,发现小白喵颜值爆表,白得只有尾巴梢上有点杂毛,金黄色的眼珠又大又萌。

卢南樵猜测,这喵是旁边车站乘客携带的,不知怎么跑丢了,被甘露捡到。

这年月人都吃不饱,哪有闲心养猫逗狗那枚银铃铛虽然不算昂贵,一般人也舍不得戴到“家畜”身上。

甘露不管小白喵原来的主人是谁,捡回来就是自己的,还给它起了个萌哒哒的名字“白雪公主”。

她最近因为胡芳菲和高举的事,心塞,沮丧,活泼可爱的小白喵帮她冲淡了不少。

卢南樵从莲花缸里捞起一条大鲫鱼,刮鳞剖洗干净,抹上调料和细盐,一边腌渍入味,一边生火上屉清蒸。

今天河堤上有人卖芦花大公鸡,他买了一只,羽冠硕大,毛色鲜艳,拎在手里起码四五斤重。

“中午吃竹荪炖鸡,加一点青笋,再贴几个水饼。”

甘露不好意思白吃,帮着打下手,芦花鸡连同之前那条大鲫鱼,挖出来的内脏,都被橘猫吃了,这货又肥又壮,凶残地不像宠物,卢南樵给它起了个谑号“老虎”。

白雪毕竟是公主,吃相甜软,两只小白爪按着一块鸡肝慢慢吃,不争不抢,抢也抢不过。

橘猫能在缺吃少穿的年月胖成加菲,靠的就是凶残,人家捉田鼠、田鸡的本领一流,不需要主人投喂,全靠打野食就能吃得肚皮溜圆,甚至敢在野地里撵灰兔,还真就撵上了。

它赖在卢南樵的小院不走,除了这里有食物可以白吃,还把这儿当成窝了。

卢南樵买回来几棵生菜,一片片清洗干净,摆在盘子里当素菜吃,又凉拌了一个青瓜。

甘露对他的厨艺很服气,自己跟他一比,就是个渣,煎鸡蛋都能煎糊掉的那种渣,厚着脸皮吹他彩虹屁:

“治大国若烹小鲜,小卢主任的厨艺、德操都比肩上古贤相,那什么高举高飞高大跟你一比,全是弱鸡。”

卢南樵轻笑:“高举可不是弱鸡,他心思缜密,每次遇到危机,都能化险为夷,还不走寻常路,做事出人意料,有枭雄之才。”

甘露不屑:“他就是个卑鄙小人,利欲熏心,只管自己一时舒坦,不管身后洪水滔天!”

胡芳菲虽然骄横跋扈,小姑娘一只,又没刨了他家祖坟,居然用那么龌龊的手段害人,毁了人家一辈子的清白名声,现在的胡芳菲,整个人都疯疯癫癫的,真成癫痫患者了,多大仇呀。

“是胡仁杰抢了他的女朋友,是胡仁杰当众宣布离婚,逼死了那个营业员,高举要报复,去报复胡仁杰呀,折腾仇人的妹妹算什么好汉”

卢南樵苦笑:“高举当然要报复胡仁杰,他临走之前,把他这些年搜集到的黑材料,凡是跟胡家人有关的,全都寄给了公安局,还给胡家的仇敌、政敌也寄了一份,已经闹翻天了……”

这些黑材料涉及贪污受贿、吃拿卡要、欺男霸女、欺上瞒下,最劲爆的内容,跟甘露捡到的那个布兜有关。

胡仁杰粗心大意,弄丢了这么一笔巨款,自己赔是赔不起的,全家一起赔都不够,胡文虎痛揍了儿子一顿,还得想办法捂住。

这个办法不但无耻,还凶狠,胡家人联手设了一个套,假装把那笔钱款锁在会计室的抽屉里,叮嘱值班的大叔小心看着,夜里却放了一把大火,连人带假现场烧成一片废墟。

大叔侥幸躲过一劫,躲不过胡家人的栽赃,他们一口咬定说值班大叔擅自离岗,让蟊贼钻空子夜闯供销社,偷了东西还放火。

甚至有可能,就是大叔跟蟊贼串通一气,偷了供销社的这笔钱票,放火掩人耳目。

大叔百口莫辩,黑锅扣在头上甩不掉,被开除公职,连儿子儿媳一起被撵出县城,回老家山沟里种地去了。

天网恢恢,胡仁杰放火的时候,被一个打更的老大爷撞见了,怕惹事没敢吱声,某次喝醉酒胡乱吹牛,被高举的小弟听到了,吊打老大爷两天,问出了口供,又顺藤摸瓜,找到了胡仁杰购买柴油的证据。

胡公子弄丢那个布兜,当时急着乱找,知道这件事的人也不少,有心打听,不缺证人。

尤其是朱一飞吃牢饭以后,聚集在他身边的小团体分崩离析,人心浮散,凭胡仁杰自己弹压不住,被高举钻了空子,翻了案。

胡文虎有本事搞定派出所,没本事搞定所有仇敌,供销社这种油水丰厚的单位,巴望着领导倒台自己上位的人不要太多,万众一心倒胡,他不倒也得倒。

拔出萝卜带出泥,胡文虎这棵大树倒下了,三亲四友被牵连的很多,包括朱克文这个远亲,都已经被传唤到派出所好几次。

搁在平时就算了,眼下是他“转正”的节骨眼,罗凤霞和其它想上位的人,怎么会放过泼他污水的好机会

不出意外,他这次没戏了,错过了这一次,以他的年纪,就趴在副职上养老等退休吧。

甘露听得发怔,当初她在村口捡到那个布兜,犹豫再三没吱声,藏了起来,怕的就是后续扯不清,反被朱一飞那伙人倒打一耙。

后续她没在公社听到什么传闻,心里还奇怪,原来是胡家人在堃县唱了一场双簧,把事情遮掩过去了。

胡仁杰安然无事,不用赔偿,也不用担责任,倒霉的是那晚上值夜的大叔,全家都被开除公职撵回老家了,不知道惨成啥样。

高举把真相曝出来,他们应该可以平反恢复名誉,重回供销社上班了,遭了小半年的罪,肯定不会轻饶了胡家人。

照卢南樵的说法,高举之所以盯着胡芳菲不放,原因是她跟“嫂子”的死有关系。

那个漂亮营业员原本跟高举情投意合,被胡仁杰横刀夺爱,娶回了家,婆家的人强势霸道,她一个新媳妇日子难熬。

胡仁杰过了新鲜劲以后,对她的态度大不如前,胡芳菲这个小姑子更是跋扈刁横,两人平时的磕绊争吵、构陷挖坑不说,“嫂子”自杀现场,她是唯一目击人。

唯一的!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人是怎么死的,为什么寻死,胡芳菲说不清,就说清了,高举也不一定信。

甘露恍然,这胡芳菲,也是倒霉催滴。

原本只是家庭内部矛盾,小姑子和嫂子你一嘴我一嘴互掐,谁声音大,谁帮腔的多谁赢,结果闹出人命,“恶小姑子”不在场就罢了,在场,还只有她在场,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别人会锁定你害了嫂子,逼死嫂子,就算不是你亲手杀人,看见嫂子寻死,不去拦着

是没拦也好,是没拦住也好,在高举眼里,是一个意思。

甘露都忍不住揣测,是不是胡芳菲说了什么狠话,刺激了嫂子,才让她寻了死。

真动手杀人,葫芦妹没那个胆子。

卢南樵的看法,跟甘露一样。

高举满城抛撒黑材料,趁着胡家乱成一团,掳走胡芳菲,想祸祸她都是其次,最主要的应该还是为了弄清楚那个营业员的死因。

胡芳菲能活着出来,就证明了她不是凶手。</p>

厨房里,卢南樵熄了灶火,让余温慢炖芦花鸡,拉着甘露的手坐回院子里,一边吃刚摘下的山草莓,一边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