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炎长腿迈开,跨上摩托, 一手打火, 一手抓着秦幼音紧紧贴在自己背上, 沉声叮嘱:“别怕, 别松手!”
他转身的一瞬,秦幼音看清了那个脸上淌血的光头。
是照片上楚昕的男朋友, 也是秦宇发来的犯罪团伙成员之一!
更是……
她终于认出。
为什么会对他的脸熟悉。
这光头是她刚跟顾承炎认识时, 在校外巷子里拎着啤酒瓶围堵顾承炎的人!
是仇家, 是跟小炎哥有私怨的那些人!
身下的摩托车震颤着启动,在来势汹汹的围堵中随时要正面冲上去。
秦幼音全身僵滞,本能环着顾承炎绷紧的腰,一双手被他用力握住,耳边夜风呼啸,咒骂和引擎声搅成一团砸向抽痛的神经。
她全懂了。
这些人原本就跟小炎哥有仇, 是他的手下败将,最近投靠了秦宇口中的犯罪团伙, 自认为有了靠山,才会有恃无恐。
楚昕休学后, 不但不反省, 反而对她,甚至对小炎哥都恨之入骨,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认识了这些人,成了犯罪团伙和医大中间的桥梁,通过以前的同学关注她行踪, 只要她一出校,就被盯死,哪怕不是今天,也是以后。
他们为了那个即将刑满出狱的头目,要抓她回去,无论是直接折磨,或者拿她去威胁秦宇,总之,她逃不开跟妈妈同样的命运,就因为她是刑警的女儿。
可小炎哥凭什么要无辜遭受这些,他是被她连累的!
光头说的话她听清楚了,只要把她放下,小炎哥就能平安无事!四周全是人和车,小炎哥根本和被围攻的困兽一样,他们逃不掉,她也绝不能再让他涉险!
秦幼音猛地挣脱顾承炎的手,从他腰间松开:“你快走!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他们,他们抓我有用处,不会把我怎么样!你别管我!先出去再说!”
她动作从未有过的敏捷,明明怕到手脚打颤,仍然毫不犹豫地从车座上滑下去。
顾承炎被她吓得肝胆俱颤,一把拽回来狠狠攥着她腕子扣到胸前,任凭她挣扎,死不撒手:“不许乱动!不许放开!”
他迅速拧下油门,偌大机车摩托在暗夜里发出震耳的轰轰声,他眯眼认准一个相对薄弱的方向,瞬时加到最大马力,直冲着挡路的三辆摩托狂奔而去。
太快太猛,不要命的架势让原本胜券在握的对方措手不及。
三辆摩托在即将相撞的一刻下意识避让,顾承炎面无表情,钢铸般的左手掐紧秦幼音,单凭一只右手,撕开看似水泄不通的包围,嗡的挤入前方漆黑的小巷里。
秦幼音没有时间恐惧流泪,她趴在顾承炎宽阔的背上,咬着舌头让自己清醒。
五秒钟不到,后面立刻有人开车追上来。
车灯混在一起照射,噪声催命般揪扯着心脏。
秦幼音拼命抽手:“让我打电话!小炎哥!你让我给他打个电话!”
她力气超过极限,硬是从顾承炎的钳制里挣脱,在急速的风驰电掣中,她哆嗦着掏出手机,手指抖着戳不到隔开的数字,重重按下最方便的拨号快捷键。
嘟嘟嘟。
三声。
秦幼音崩溃咬牙:“接啊,爸你快接我电话——”
第四声,接通。
秦幼音呛咳出来,来不及去听秦宇的声音,她也根本听不到,朝着话筒嘶声大喊:“爸!有人追我们!你救救我们!求你,求求你,爸你救我们一次,就这一次!”
身后穷追不舍,有两辆车在岔路口分别拐向两侧。
顾承炎眼前尽是混沌的黑,不顾一切往前飞驰。
这里接近城郊,白天都算不上繁华,何况深夜,每条寂静小路纵横连通,陌生又深远地不停往前曲折延伸。
顾承炎对地形完全陌生,全靠这些年融进骨子里的本能,他轧过数不清的障碍,跟后方始终保持距离,一门心思挣向有人的大路。
前面隐约感觉到含混光亮。
顾承炎咬住牙关疾冲过去,十几米开外的路口,却骤然有两辆大型越野横向划出,车头严丝合缝相对,挡住去路。
摩托车被迫戛然而止,在地上割出深深车辙。
后面紧追的人马转瞬即到,把退路封死。
顾承炎没有片刻停顿,一把捞起秦幼音抱住,劲瘦双腿迈开,对着挡路的越野跑过去,一脚蹬上轮胎借力,跃上车盖,修长身影有如凛冽刀锋,眨眼跳过车身,继续往前狂奔。
快到了。
快到大路了。
把音音送出去,她就安全了。
顾承炎干涩破碎的声音在风里扯裂:“找到路口就出去!往人多的地方跑!找最近的派出所躲着!”
秦幼音攀着他,心被碾碎成泥,随着他剧烈颠簸。
“听到没有,音音,听到没有!”
秦幼音湿冷的脸被寒风切割,到处剧痛,她在黑夜里绝望地睁着眼:“放我,放我下来,小炎哥……你放开我吧……”
如果不是抱着她,以顾承炎的身手,早就脱离这些人了。
她像个沉重的包袱挂在他身上,坠着他的安危往尘土里掉。
光头带着一群人穷追不舍,很快赶上负担着两个人重量的顾承炎,他对顾承炎的弱点太了解,哪里有伤他一清二楚。
铁棍携着风声挥向顾承炎的右腿。
顾承炎拼尽全力避开,前面的路还有很长,黑寂寂一片,光线似乎在左侧,而左侧是一人多高的墙壁和屋顶。
他咽下喉咙里泛上的血气,猛地转身跃起,踏着墙面抬高,试图把秦幼音送上墙头:“音音!顺着屋顶跑!跑到大路上去!”
顾承炎手推着秦幼音,正要把她扶稳,光头的棍子已经横扫过来,刮到他的腿侧。
“还想跑!”光头破口大骂,一路追逐下来,他眼睛里也渗了红,“不愧是小阎王,腿都快废了还他妈这么难搞!你挡着老子弟弟滑冰,害得他腿断,现在又来挡老子发财!”
“给你道你不走,非要蹚浑水,行,”光头积了多年的恨意完全爆发,他扯着秦幼音衣服拽下,“老子今天不彻底废了你,这些年就他妈白混了!”
光头恶意地咧开嘴角,雪色车灯把铁棍映出惨白光芒。
他一棍子挥向秦幼音。
顾承炎扑上去一把搂过,把她揉在身前严实护住,抱起来死命朝前狂奔。
光头赤红着眼追上去,又抡起一棍,对准他右腿膝弯,恶狠狠砸过去。
铁棍闪着寒光,结结实实打中他的腿。
顾承炎控制不住栽倒,粗喘着忍住闷哼。
秦幼音在他怀里,视野全是黑的,尚未意识到发生什么。
第二棍再次劈下。
顾承炎牙齿沁出血,单膝跪在地上,按着秦幼音,机械地低声念:“别怕,音音别怕,哥没事,没事……”
秦幼音猝然反应过来她听到的牙酸声响到底是什么,脑袋里轰的炸开,憋住的眼泪哗啦流下。
她挤出顾承炎的手臂,爬过去不由分说盖在他背上。
第三棍随之落下。
顾承炎含着血腥,拉过秦幼音霍的站起,伸手握住落到眼前的铁棍。
光头对他的反抗毫无准备,愣了一瞬。
顾承炎满身冷汗,手臂猛一发力,把棍子空手夺下,逼出最后的力气,挥起一棍直怼在光头胸口,让他惨叫着趴倒在地。
后面的人一见情势居然逆转,一拥而上。
顾承炎再也没有力气,早已痛到没了知觉的右腿扑通弯下,他扯开拉链把秦幼音团在里面,躬下身用自己做成最后的壁垒,压着她的头按向心口:“别看,闭眼睛。”
秦幼音喉咙里沙哑作响,眼眶几乎睁裂。
数不清的脚步逼近,拳脚和各种武器带着啸响,一股脑袭向顾承炎。
他甚至低闷地笑出来:“我还没好好亲着我媳妇儿呢……”
第一下刺痛钻入他的后背。
同一时刻,尖锐警笛震耳欲聋,铺天盖地把浓稠黑夜扯破,有男人的声音撕心裂肺远远扬起:“都别动!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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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十二点,市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