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廷锡瞻前顾后, 既想拉大旗作虎皮,又不敢真的触怒于朕。”
“所以他连借口、后路都想清楚了, 发现朕不悦, 就马上改口。”胤禔笑道, “这是个老滑头。就不知道漕帮会不会继续给他上供,呵呵。”
大阿哥站在旁边听着, 等胤禔说完,他就问道“汗阿玛,儿子有一事不明, 今番蒋廷锡如此冒犯圣驾,难道就这么算了他佯装刚直,一副忧国忧民的面孔, 依次无礼于君父之前, 若是不加以惩处”
“你觉得他忧国忧民都是假的”胤禔笑笑,“弘晗啊,你得明白一个道理,在其位谋其政,今日蒋廷锡能拉出山东那么多知府一起来告状, 难道他们其中没有一个是关心国计民生的吗”
“他虽然好名,但吏部考评卓异,难道是凭着溜须拍马封疆大吏,岂是那么好做的。”
弘晗认真听着,皇帝又道“之前陈鹏年也上过折子,从去年年末到现在, 山东漕运中破产者甚多,并不是半分影响都没有。”
“那陈鹏年为何他不是一向以爱民著称的吗难道也是沽名钓誉”
“你怎么会如此想”
皇帝非常惊讶,非黑即白可不好,他耐心道“若是朕交给你一桩差事,但成绩要在日后看出来,但目前可能伤害民生,你就不做了吗”
“那就是小仁,只看眼前那点事,喜欢眼前的所谓名声。长久于国并无益处,什么是计之长远,什么是鼠目寸光,你一定要懂。”
“蒋廷锡是巡抚,不管他出于什么理由玩这一出,但过问此事上奏给朕,都是他应该做的。若是因为此事而惩处他,将来还会有人忠诚直谏么”
蒋廷锡就算拿了漕帮的银子,也不是不能理解,上到巡抚、下到知府,甚至县官,通常来说地方上的各种势力都会相仿社会讨好他们。地头蛇其实压不过强龙,因为强龙的背后是朝廷,若是地头蛇压的过强龙,那不是强龙不行,而是朝廷不成了。
但蒋廷锡也绝不是因为拿了孝敬于是谏言天子,若是他这么干,他也做不到如今的位置。
胤禔将话说透,弘晗心中颇有所悟,就此退了出去。
虽然不能惩治蒋廷锡,但小惩大诫,给他点教训还是应该的,再者说齐鲁要地,要改放在自己人手里。胤禔心里已经有了成算,西南正在搞改土归流,蒋廷锡这么厉害,应该多担些责任,换个位置。
至于弘晗,像这些事情就得看他自己的悟性了,这并不是能教出来的。
巡抚知府等官员看皇帝不打算追究,之后数日还夸奖了几个本地官员,也就放下心来,一心只管侍奉天子,好把这一家子平安送出鲁地。
“总算是有惊无险,”济南知府松了口气,“巡抚大人,皇上想来不会追究了。若是他追究了您,追究了山东上下大小官员,那陈鹏年也是孤掌难鸣,这差事不还是得咱们这些当官的来办么。”
蒋廷锡却道“圣驾一日未离山东,一日就要小心这位主子可不好伺候啊”
“嗯,下官倒是有个主意,先帝祭过孔子,去过衍圣公府。大人,是否您上奏皇上,咱们也为皇上办一场祭典,多少是臣子的尊崇之意。”
看蒋廷锡没说话,济南知府又道“大人,主上此来山东,在千佛寺封皇太后礼佛,又布施士绅,不也是宣传教化。下官等为皇上搭个梯子,也是忠君之举。您以为如何”
蒋廷锡动心了,可胤禔不愿意,他好端端干嘛要去孔家做个磕头虫
除非他有病。
“杨孙,你倒是很会给朕找活儿干。”皇帝似笑非笑的说道,“朕侍奉皇太后南巡,也是考察地方官员,孔家不过曲阜一乡绅尔。朕要祭孔,难道不能于京城国子监进行典礼”
“臣有罪”蒋廷锡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赶紧低头认错。
“你何必如此,这几年你在山东也辛苦了,诸事处置的不错。”胤禔反而开始温言抚慰蒋廷锡,“你的功劳,朕也看在眼里,如今只盼着你们和衷共济,为朝廷效力。”
“臣遵旨,谢恩”
蒋廷锡悬着心将圣驾送走,发现自己的家眷还得到了皇后的赏赐,以为皇上不打算追究,打算把他和陈鹏年弄成个“将相和”敷衍了事,不成想等圣驾到了江宁府,南巡即将结束的时候,蒋廷锡收到了旨意,叫他去贵州
贵州啊,那是什么地方
蒋廷锡两眼发直,想要上折子,他不当官还不行么,回老家还不行么皇上您放过微臣吧
他折子写的催人泪下,什么仕宦多年未归乡啦,什么公务繁忙都顾不上家中老小啦,诸如此类。文章写的情真意切,奈何皇帝不吃这一套,两本奏折留中不发。
第三本折子,蒋廷锡终于认清现实,乖乖上折子说自己已经收拾好东西,奉旨前往贵州了。皇帝这次很给面子,西南改土归流的差事不好办,所以明发谕旨好生慰勉了蒋廷锡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