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人都说,搁过去老八也就封个国公,可皇上您给他贝勒爵位”鄂伦岱瞧着康熙的脸色,总算谨慎了一次,斟酌道“那可不是尤为爱重吗”
康熙的脸色活像是见了鬼,他张口几次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尽管他满心都是对这种言论的驳斥胡说八道,朕没有老八那是下去稳住安王府,是夺旗份、是办差的
万万没想到朕不想作践自己儿子,想让他们都有所依仗,成为朝廷栋梁,结果居然变成了朕想立老八康熙站在原地深呼吸,看着日头洒进来的光点,他有些头晕。
事发不到一个时辰,康熙已经抓住了重点,他马上问道“八贝勒府有什么动静传的那么广,胤禩不也该知道了吗”
“没听说有什么动静。”鄂伦岱如此说道。
康熙看向了佟蔺,佟蔺也摇头,其实他听说八贝勒还弄个什么算命先生到了府里之类的,不过眼前这情形,佟蔺决定闭嘴为上。
鄂伦岱和佟蔺都退下了,康熙独个坐着,旁边的太监都恨不得钻进地底下去。皇帝根本顾不上太监,他心中懊恼,这叫什么事儿
要不叫老八过来
皇帝很犹豫,若是叫来老八,万一父子俩撕破脸,那可就成了笑柄。能正常解决,咱们还是正常解决。街头巷尾的流言毕竟是流言,不管是有人要捧杀老八,还是老八有了不该有的心思,康熙此刻想的是平常手段把这事给压下去。
让老八、或者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有个自知之明,至于怎么办康熙非常天才的想到了祖宗之法,所谓议政王大臣会议,让朝中诸公一起讨论嘛
当皇帝宣布,在年后开春的时候让朝廷公举太子人选的时候,站在皇子队列头一个的直郡王,肚皮都要笑破了。
“阿玛,您说一个人要怎么知道,自己能不能去碰某些东西呢”
弘晗回京之后,还是照例入宫读书,康熙还特地把他叫到身边,问了问这次出门巡视的心得。知子莫如父,胤禔很放心,弘晗的答案不敢说能多么超凡脱俗,起码也是言之有物。
亲眼见到黄泥墙、半塌的房子和面黄肌瘦的百姓,与读书读到描写百姓疾苦是不一样的,对内心的触动自然也不一样。何况,弘晗看见的也不只是百姓,还有欺上瞒下、弄虚作假的官吏。
延庆府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地方自然也有世代为吏、根深蒂固的家族,这样的人家,县官、知府都未必搞的动。
弘晗听富格给他讲地方上官依靠幕僚,譬如刑名师爷、钱粮师爷来做事,而吏必不可少,但也要小心他们。因为官员三年可能调走,小吏才是留在当地一辈子的老油条。
“所以洪武皇帝朱元璋下旨让乡中耆老可以绑缚犯法小吏,但这最后也没什么用。”富格细细为弘晗分说道“阿哥请想,乡中耆老往往处于大族,既然是大族难免有族亲在当地为吏到最后亲亲相护,法令也就成了废纸一张。”
“就没什么法子,地方上出现异动,朝廷就知道吗”
弘晗很烦恼,现在岂不是朝廷成了耳聋目盲之人,什么信息都是滞后的。听见他问题的胤禔笑道“你这个问题,再过三百年都未必能解决。”
“朝廷关注的事情和地方上是不同的。”胤禔接过话头,告诉弘晗“让你看民间疾苦,但并不是让你只盯着这个。你要做的事情更多,譬如你关心现在怎么让百姓吃饱穿暖,不如想想,怎么能让土地里产出那么多粮食。”
“生产不出那么多东西,你有多少想法,都是无根之木。”
弘晗想了一会“这就是因和果吗如果要达到什么目的,要找到这个因,才能有自己想要的果。可汗玛法和阿玛不都在种地,我看过阿玛的手札,现在也就能种出那么多,怎么更多”
行了,到了这一步,就是科学态度,科学问题。胤禔许愿,回京之后带着弘晗看看每年的粮食产量,然后研究一下什么叫“科学进步。”
此刻胤禔还是要劫后余生的庆幸一下,辛亏他没有生在乾隆的时代,否则已经彻底保守儒教化的乾隆时代,皇子皇孙基本和外界被切断了联系。
再联想一下唐玄宗搞的什么十王宅、百孙院随着统治时间的加深,一个高寿的皇帝能控制的东西就越来越多,最后发展到体系崩溃,不可控为止。
直郡王这回想不到自己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但他已经在思考,京师紫禁城里的老头子,他又会搞出什么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