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溰又道:“先前你派人送到香港的书信,是否还有未尽之言?”
李希点点头道:“海汉的谍子非常厉害,我担心密信在途中会被其截获,所以也没有写什么敏感的东西,以免让海汉人多心。本来是想告知世子,海汉今年频繁对外发动战事所耗甚巨,可能还会找理由向我国索取军费,须得小心应对。不过今天海汉高官并未提及此事,也可能是我想太多了。”
李希一力促成了今年海汉出兵援助朝鲜的行动,但为此朝鲜也向海汉支付了巨额经费作为此次行动的军费补贴。而海汉军到了朝鲜之后,为了充分利用朝鲜国土的战略纵深来重创清军,主动一步步将防线后撤,拉长了整体作战时间,这也导致朝鲜不得不多次追加支付给海汉的军费补贴,国库都已经完全被掏空了。以至于李溰带的这一批留学学员当中,安排了不少有背后金主的人插队进来。
但由于通信手段所限,朝鲜自家的信使往返一次两国都城至少得四五个月的时间,所以身在三亚的李希还尚不清楚朝鲜在战争期间承担的巨大消耗,以及战后两国达成一系列协议的详细内容。他所知的情况一半是来自报纸上的公开报道,另一半则是由海汉外交部以公对公的形式通知他。比如有关李溰南下三亚的安排,便是外交部先通知了他,他才能预估行程提前送信到香港提醒李溰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
所以李溰听到他的担忧之后,只能报以苦笑:“你这提醒怕是晚了一些。”
李希一听失色道:“难道海汉人已经这么做了?”
“不给钱不行啊,海汉人没军费就不打了,我国有求于人,只能照他们的要求办。”李溰不住摇头道:“这次来海汉留学这批人,险些连经费都凑不出来。”
“这……”李希在三亚待的时间长了,其实也知道海汉人办事非常现实,明码标价的东西,肯定要给钱才行。他早前与海汉达成协议的时候,其实也答应了会由朝鲜承担后续的大部分军费,但没想到仅仅这几个月时间,自己的国家便被这场战争耗空了国库。
李希换了个方向问道:“那海汉今后要在我国驻军,这军费又将从何而来?”
李溰道:“海汉已与我国议定了诸多合作项目,开矿、制盐、造船……届时由我国承担的部分军费也会从这些项目的盈利中扣除,或许压力就没那么大了。不过这些项目要建成盈利尚需时日,希望能撑过这一段最为艰难的时间吧!”
李溰有所不知的是,在他离开汉城一个多月之后,国库告罄的朝鲜官方已经面临国家机关日常运转所需的经费缺口,而这个时候想再凭借民间富商的主动捐助来过关极为困难,毕竟这种零碎的资金很难进行统一安排,民间也不太可能借出大额资金给官府长期使用。
在这种危机关头唯一能救朝鲜的,自然也只有刚刚才将朝鲜国库搜刮一空的海汉了。不过海汉肯定不可能把这些已经揣进兜里的钱直接还给朝鲜,以一贯的精于算计作风,由海汉银行出面向朝鲜官方提议,用资产来作为抵押,换得海汉提供的应急贷款。
当然了,用哪些资产才能抵押贷款,这肯定是要海汉说了才算。而朝鲜先现在能拿得出手的优良资产可就太有限了,要嘛是汉城的房产和土地,要嘛就只有大同江沿岸还在开发中的这些产业了。
原本已经返回舟山的蔡金梅,为了与朝鲜官方谈这个大项目,现在又在从定海港再往汉城赶。而执委会这边得到消息之后,也已经在研讨要趁着这个机会从朝鲜拿到什么样的好处。
朝鲜虽然靠着外来的军援勉强撑过了今年的灭国之灾,但国民经济也因此而几乎被拖垮,除了南方没有被直接卷入战争的地区还算能够过活,北方那些被战火毁掉的城市因为缺乏经费和物资,难以自行完成战后重建工作。而一旦国家的各级治所因为没有运行经费而停摆,那所将造成的影响恐怕丝毫不亚于一场大规模的战争。
李溰知道自己的国家已经陷入财政困境,但不会想到形势如此严峻。这虽然并不在海汉战前的算计中,但这样的局面的确是海汉喜闻乐见,以援助的名义再乘火打劫一把,尽可能多地控制朝鲜的关键产业,对海汉而言正是一个下手的好时机。
不过对李溰来说,当下还有更现实的问题在困扰着他,那就是自己来三亚留学的学习方向。而李希作为对海汉了解最多的朝鲜人,大概是当下唯一能够帮到他的人了。
“世子的意思是,还没想好要在这里学什么?”李希听了他的问题也是有些吃惊,不禁又再确认了一遍。他本以为这种问题应该是李溰在出发之前就已经与海汉议定,但不曾想竟然到了三亚都还没有作出最后的决定。
李溰点点头道:“你熟知海汉国体民情,依你之见,应当学哪一门课目才最合适?”
这问题还真是将李希给问住了,他从未想过自己要替来留学的世子选课,那要是自己推荐的课目世子不喜欢,或是根本不合适,日后没学出成绩,这责任该由谁来承担?
“那海汉人可否给出过选择的范围?”李希当下只能先试试缩小选择的范围。
李溰应道:“海汉人说任意选择,并无条件限制,先前宴会上我又向陶大人确认过一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