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尚久没有选择留在旗舰上,而是硬着头皮一直跟着王汤姆,此时看到岸上的狼烟,便按捺不住赶紧去向王汤姆请教:“王将军,敌军已经发现我们行踪,这接下来是不是要开战了?”
“不用紧张,没那么快的。”王汤姆摇摇头道:“再说我们离岸百丈,他们怎么打?让弓箭手拿箭来射吗?那倒是好,他们可以再确认一下到底是弓箭射程远还是我们的火枪射程远!”
金尚久虽然是第一次跟着海汉军上战场,但在舟山的时候,也曾多次见过当地驻军的日常军训,自然知道海汉火枪的射程和准头都远胜普通弓箭,而前两年在辽东半岛的数次交手当中,当时的后金军队已经反复多次吃过海汉火枪的苦头,肯定不会轻易在岸边列阵了,那样实在与主动充当活靶子无异。听了王汤姆的轻松调侃之后,金尚久的紧张情绪也随之缓解了不少。
敌方的反应基本是在王汤姆的预料之中,像这样狼烟预警的手段,海汉军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在前两年海汉海军扫荡辽东半岛沿岸期间,后金军往往也都是采用这样的应对手段,一是可以及时通知后方的据点驻军,二来也是对进入警戒区域的海汉部队进行劝退。不过今天王汤姆可不打算主动退走,他就是要逼清军出手,以判断清军现阶段到底在鸭绿江畔集结了多少部队。
王汤姆将这种主动打草惊蛇的侦察方式称之为“压迫式侦察”,意为向敌军施加压力以迫使其暴露实力。采用这种方式,多少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九连城附近对海汉来说已经是完全陌生的区域,尽管朝鲜方面提供了本地向导,但向导顶多能指路,可没法带着带着侦察兵深入敌后。
对于朝鲜和海汉主导的联军来说,能够越快查明清军在鸭绿江畔的兵力部署,留给己方应对调整的时间就越多。而最为简明有效的手段,大概就是王汤姆制定的“压迫式侦察”了。所以他放弃了派小队人马隐蔽渗透进入敌占区的传统做法,直接组了一支舰队深入鸭绿江。
如果清军接下来派出小股兵马,舰队可以选择直接无视,继续向上游航行,或是派遣陆战队上岸作战,吸引敌军派出更多的部队应战。王汤姆相信以己方的装备优势,完全可以在江面这个特殊战场上来去自如。即便是遇到最极端的情况,清军已经在九连城附近集结了数万人的部队,但想要堵住江面上的联军舰队也依然还是会无计可施。
如果说清军在陆地上与海汉军尚有一战之力,那么在水面作战就是完全没有还手之力了。在被连续扫荡了两年之后,清军基本上没剩下几艘能承担作战任务的水面舰艇了。联合舰队已经逆流而上差不多二十多里地了,却连一艘小舢舨都没见到。当然这种情况也极有可能是清军已经将鸭绿江上所有的船只都集中起来,待渡江作战时才启用。
但不管是哪一种情况,王汤姆都已经下定了决心,至少要将九连城在内的江段清理一遍,如果这段江面上还有能够渡江的船,那不管船的大小,联军舰队都会将其全部击毁,以延缓清军渡江入侵朝鲜的进程。
眼见远处的狼烟如同接力一般在山野间升腾而起,王汤姆越发肯定这鸭绿江上游有猫腻。如果清军只驻扎了少量部队在上游,那么这种讲求效率的传送信号方式就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了,以快马悄悄赶回去通知驻军避开海汉锋芒才是明智的做法。但现在清军游骑公然以狼烟示警,便是要给上游的驻军留出足够的应战时间,看样子兵力应该是有一定的规模了。
在驶入鸭绿江三十里之后,江岸上的游骑也不再遮遮掩掩,开始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联军舰队的视野当中。王汤姆认为这是清军在反复确认己方的进攻意图和兵力规模,不过他并不担心对方能设下什么陷阱,而且在前方江面开路的福建水师也尚未发现真正的敌情,依然保持着四到五节的航速逆流而上。
航程过五十里之后,江岸上的零星游骑开始聚拢在一起,出现了上百骑的小股骑兵部队,有的还公然打着旌旗在江岸上策马追踪。
一些清军游骑或许是兴奋过头,或许是不知道海汉军的厉害,骑马奔至江岸边停下,然后便在马背上弯弓搭箭,朝百丈开外的海汉战船射来。这些游骑所背负的轻弓射程不过百步,即便是用极大的仰角射出,箭矢也依然难以抵达江心处的战船。不过他们这种行为立刻便招来了船上水兵的反击,一阵枪响之后,便有几个倒霉鬼中枪从马背上倒栽下去。
其实这种距离对海军所配备的步枪来说也已经基本上是随缘命中的程度了,但结队射击所形成的密集火网弥补了精准度的不足,终究还是打中了几名敌人。剩下的游骑发现这种交战对他们来说毫无机会,当下只能放弃了继续弯弓搭箭,迅速收敛了中枪同伴之后便策马离开了。
金尚久见到这一幕之后不禁赞叹道:“不愧是常胜军,这清军骑兵在贵国军队面前,简直就不堪一击!若是贵国战船能长期在这江面上巡航,想必清军就不会再有胆子渡江了吧!”
王汤姆笑了笑没有开口打击金尚久,要想在鸭绿江上长期巡航倒也不难,只要朝鲜能在义州这边修一座军事基地,常年帮海汉供养一支内河舰队就行。不过以朝鲜人的办事效率,这军事基地就算马上立项,恐怕也得一两年之后才能竣工投入使用,眼下的局势肯定是等不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