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人叹了一口气，说道：“恐怕现在晚了，联合国明天上午便要在纽约召开宣布选择面壁者的大会。面壁者计划，需要我跟您解释一下吗。”

江南笑着举手示意他继续说。

于是他继续说道：““在三体危机出现之际，原安理会各常任理事国就进行了紧急磋商，并提出了面壁计划的最初设想。

各国都注意到以下事实：在最初两个智子出现之后，已有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更多的智子正在不断地到达太阳系，进入地球，这个过程到现在仍在持续中。所以，对于敌人而言，现在的地球已经是一个完全透明的世界，对于他们，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像一本摊开的书那样随时可供阅读，人类已无任何秘密可言。”

他睿智的目光，瞥了江南一眼，“恐怕您也发现了这个小不点吧，我们今天说的话，恐怕也在三体人的监听范围内，事无巨细，毫无秘密。目前，国际社会已经启动的主流防御计划，例如你晚上听到的太空军内部会议，太空军便是我们顺应主流防御计划新成立的一支军种，专门用来防御天外来客的。”

“可是无论是其总体战略思想，还是最微小的技术和军事细节，都完全暴露在敌人的视野里，在所有的会议室中，所有的文件柜里，所有的计算机硬盘和内存中，智子的眼睛无处不在。一项计划、一个方案、一次部署，不论大小，当它们在地球上出现之际，同时就会在四光年之外的敌统帅部显示出来，人类内部任何形式的交流都会导致泄密。”

“但是根据我们得到的确切情报已经证明了，三体人是用透明的思维直接进行交流，这就使得他们在计谋、伪装和欺骗方面是十分低能的，这也使得我们人类文明对敌人拥有了一个巨大的优势，自然有许多人认为应该好好利用这种优势。所以，面壁计划的创始者们认为，在主流防御计划之外，应该平行地进行另外数项战略计划，这些计划对敌人是不透明的、是秘密。最初曾经设想过多种方案，但最后确定只有面壁计划是可行的。“

“所以，到目前为止，在三体人的面前，人类还是有秘密的，我们的秘密就是我们每个人的内心世界。智子可以听懂人类语言，可以超高速阅读印刷文字和各种计算机介质存储的信息，但它们不能读出人的思维，所以，只要不与外界交流，每个人对智子都是永恒的秘密，这就是面壁计划的基础。”

“面壁计划的核心，就是选定一批战略计划的制定者和领导者，他们完全依靠自己的思维制定战略计划，不与外界进行任何形式的交流，计划的真实战略思想、完成的步骤和最后目的都只藏在他们的大脑中，我们称他们为面壁者，这个古代东方冥思者的名称很好地反映了他们的工作特点。在领导这些战略计划执行的过程中，面壁者对外界所表现出来的思想和行为，应该是完全的假象，是经过精心策划的伪装、误导和欺骗，面壁者所要误导和欺骗的是包括敌方和己方在内的整个世界，最终建立起一个扑朔迷离的巨大的假象迷宫，使敌人在这个迷宫中丧失正确的判断，尽可能地推迟其判明我方真实战略意图的时间。”

“面壁者将被授予很高的权力，使他们能够调集和使用地球已有的战争资源中的一部分。在战略计划的执行过程中，面壁者不必对自己的行为和命令做出任何解释，不管这种行为是多么不可理解。面壁者的行为将由联合国行星防御理事会进行监督和控制，这也是唯一有权根据联合国面壁法案最后否决面壁者指令的机构。”

江南点点头，评价道：“这对于人类来说却是是一个很好的方法，但是也无异于巨大的赌博，因为选择的面壁者如果不正确，或者说面壁者做出的决策不正确，平白消耗掉的资源都姑且不谈，还延误甚至误导了人类的方向，使得未来滑向更加黑暗的深渊。”

首长点点头，“是啊，人类这次算是赌上一切了，竟然想出这么疯狂的策略，世界上从来还没有过如此恐怖的不受约束的绝对权力。古代的皇帝可以说是有绝对权力，可是他多少都会想办法让自己的行为可以解释，让大众能够接受。可是面壁者的任何行为，都可以被解释为是为了迷惑三体人而故意放出的烟雾弹，也就是说他们不用为自己的行为作出任何解释而可以调动所有资源，恐怕已经凌驾于各国的元首之上了。所以我说，恐怕我也老了，干完这一届我便退休了。”

江南问道：“为什么您不去竞选这个面壁者呢，以您的威望，恐怕还是有机会选上的吧。”

首长摇了摇头，说道：“不，一旦成为面壁者，那么这个身份便会成为你无法摆脱的噩梦，我宁愿在末日来临前，和家人一起好好地度过最后的时光，通过另外的方式去为人类的未来想办法谋出路，而不是成为面壁者这种赌博的方式去背负人类的未来。”

“现在不一样了，我们华夏国完全可以不理联合国那一套，既然我们有了自己的仙人，那么我们便围绕你，一起思考出抵御外敌的方法。”

江南嘴里没有发出声音，但是首长的脑海里却是出现了他的声音：“是的，唐逸，抱歉我没有经过你的允许，便使用大脑阅读术看到了你的前世今生，你带领着华夏走到了现在，很不容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以后，我会替你守护好这个国家，守护好这个世界。”

唐逸心里并没有太大的波动，神仙，如果连这点读心术都不会，那也不算真正的神仙了，看来有了他的存在，可以重新燃起华夏国人民，乃至于地球人抵抗外敌的决心。

而不是最近盛行的一种逃亡主义，或者是近乎变态的面壁者计划。

从江南见到唐逸的那一刻，他便想好了，自己要与这位杰出的领导人合作，不用去当面壁者了

就在这时候，在上方一万米的高空之上，罗辑想象着外面云层之上无边的暗夜，艰难地整理着自己的思绪。